又倒了一碗凉在那里,刚要出去,听王氏说:“娘难得来一趟多住阵子,也别不好意思急着回,您是长辈伺候您是应当的。”
甄妙不屑地冷哼一声,王氏明摆着想使唤她们姐妹俩,想得倒美,故意说给她听?她偏当没听到,目不斜视回了屋,见姐姐坐在桌边在缝小孩的衣物,抢过来扔在一边,沉声道:“她让你做的?不许做,她就是故意恶心你呢。姐,说好回来让你养身子的,不该管的别管。”
她过年那会儿就见王氏再缝这个肚兜,过去两个多月了还没做完,骂她懒婆娘半点不冤。更可恨地是哪个当娘的没了孩子不难过?她竟用小孩衣物来折磨姐姐,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甄娟笑着说:“无碍,我也闲来无事,缝缝补补费不了多少工夫。你今儿早上天还没亮就出去了,是做什么去了?”
“去镇上置办了些东西,姐,我买了些点心你尝尝,老板说是新做出来的,比以往的那些口感好甜而不腻,你要还想吃我再给你买。”
甄妙见姐姐起身要往外面送,伸出胳膊将人摁回去,正色道:“姐要是心疼我赚钱不易就留着自己吃,我可不乐意我花钱买的东西进了狗肚子。”
她重新抓起肚兜一阵风似的冲出去了,甄娟想拦都没拦住,两眼盯着桌上摊开的纸包,香甜味道扑面而来,她却迟迟没有动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少见的复杂与心疼。
王氏被甄妙拂了面子胸口积的恶气没处发,恨地抬脚用力碾瓜子皮待到嵌在地里不用手扣清理不掉才满意,乐此不疲地重复。
“你到底是长辈,大事拿在手上,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成,别把人逼太狠,以后你和晨宝说不定还得指望她们姐妹俩。”
王氏答应得痛快却满脸不以为然,急得刘姥姥用手指戳她的头:“之前说的那事你私下里多长几个心眼,沉住气,别咋咋呼呼坏事,听到了没?”
王氏撇撇嘴有气无力地回了句:“知道了。”
聊起娘家村里的事不必藏着掖着声音不觉中放大,王氏正听得兴头上怀里冷不丁被塞了一团东西,惊得她往后躲差点摔了个仰面朝天,稳住身子手上被划了一道口子,疼滋滋地,低头一看肚兜上还明晃晃地挂着大头针。
“甄妙,你这是做什么?”
甄妙将怒目圆睁气急败坏地凶狠模样收入眼底,转头冲坐在旁边的刘姥姥边抹眼泪边哭诉:“姥姥,为了让姐姐坐好小月子我去找村里的伯娘婶子问过了,不光不能做重活伤眼伤身的都不要碰,不然以后要跟一辈子。二娘让她做累眼的活便罢了,还拿晨宝的肚兜让她做,这不是往人心口上捅刀子吗?”
甄妙哭得更加伤心,上气不接下气话说得断断续续,咬字却十分清晰:“我可怜的小外甥被恶人害了,当娘的心痛欲死,我一路上劝了许久才让她打消了胡思乱想的念头,如今倒好,二娘就怕她好过,要她有个好歹……姥姥,您要给我可怜的姐姐做主啊。”
王氏不是想让她们尊敬她娘吗?且看刘姥姥在这事能不能做出长辈该有的样子,说人话还好,要是……
王氏这会儿才知何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甄妙这颗脑瓜子转的这么灵光。她娘要是敢在这事上偏袒自己,甄妙就敢慢待她娘,自己的家竟然都得看别人脸色过活。
“老天有眼,我就是怕娟娘闲来无事胡思乱想这才给她找事做,你这孩子怎么总将人想的那么坏?”
甄妙不开口只是杵在刘姥姥跟前哭,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母女俩都明白这小丫头是在逼她们。
树荫下刘姥姥轻轻拍了拍跟着甄妙哭起来的亲外孙,瞪了眼女儿:“你这是好心办坏事,女人坐月子本就该少干活,娟娘勤快估计自己也闲不住,你在旁边该多劝她歇着。没了孩子这事谁听了都难过,你千不该万不该拿晨宝的小衣赏,害得娟娘难过,这会儿天气好,成天闷在家里也不是法子,往后多带娟娘去外面转转。”
刘姥姥又和甄妙说道:“姥姥知道你担心你姐姐,她和你最亲,有些话还是得你劝她,她才听得进去。其他的你不必放在心上,有姥姥在呢。”
甄妙余光扫了眼肥头大耳的晨宝,破涕为笑:“谢谢姥姥,我先回屋里去照顾我姐姐,一会儿中午饭做鱼吃,姥姥好尝尝我的手艺。”
刘姥姥待甄妙走回屋,才开口:“瞧见了吗?把毛捋顺了她自然不会和你犟,还愁她见天地和你对着干?当坏人也要当的聪明点,先前的那些破事我都不待说你。”
而她们并不知甄妙的眼底一样透着精光,她刚进屋,就听姐姐问:“二娘前阵子给你说亲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
第16章 (小修) 好你个勾引我儿子的……
一阵清风突然闯入,卷起糕点香味在屋中乱窜,甄妙笑问:“怎么不尝尝?横竖没成,那会儿也闹得不好看,说了只会害你担心。”
甄娟愧疚不已:“在焦家那天我就觉得不对劲,你变了,是姐姐没用,护不了你还反过来拖累你。”
甄妙拿起一块糕点放到姐姐嘴边,浑身散发出蓬勃张扬的力量,俏皮地眨眨眼:“反正眼下我恶名在外,想娶我还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压得住我。虽不是长久之计,也足够我看清谁才是值得嫁的人。”
见姐姐吃下去,甄妙眉梢轻扬。
这阵子她们从未谈过那个可怜的孩子,她怕自己冒失惹得姐姐更加难度。踌躇一阵,还是磕磕巴巴尽量不提及伤心事拐着弯地劝:“刘姥姥有句话说的对,趁着天好到村里转转也好。后山那几棵野桃树开花了,去晚了就看不成了。”
院子里再无笑声,清净到两人稍微高声说话外面都可能听得一清二楚。
甄娟被她的小心翼翼给逗笑,为这个孩子她受了这么多年罪,最后还是没缘分,说不痛不难过是假的,更让她心寒的是相公和婆母的狠毒:“走了也好,留下来要是个姑娘还得遭罪,兴许再投胎能到大户人家做小姐少爷,我高兴着呢。别担心我,倒是你,是不是还有事瞒我?”
甄娟也不是非要知晓她的秘密,没等她开口,用只有两人才能的声音道:“之前我听那娘俩说你在镇上做工是骗她们的,当心些,二娘说不定要找你麻烦。”
甄妙微微皱眉而后舒展,一早便知瞒不了多久,附在姐姐耳边嘀咕几句,而后直起腰杆,勾了勾嘴角:“这世上能走的路千万条,总得一条一条试过,走不通再说嫁人。”
阳光被隔绝在屋外,略暗的屋子好似被金光填满,甄娟被晃得眼睛眯起,心里猛然跳出一个让她大为意外的念头,而后如被搅动的心湖很快归于平静。
田垄地头忙累了的庄稼人坐在一起说笑解乏,范老爹早上走的匆忙,忘了将婆娘装水和干饼的篮子带上,干坐在地上不时往来路上瞥。
终于瞧见自家婆娘挎着篮子往这边走来,范老爹赶紧迎上去掀开盖布拿了个饼子啃,任由婆娘在旁边不客气地数落。
“那些人也不知道意思意思分你点吃的,没眼色还想从咱家讨好处,想的美。”
范母说着把篮子往男人怀里一塞,转眼满面春风地凑到人堆里聊天去了。
自打范家姑奶奶做了掌家太太,村里巴结范家的人越发多起来,无不想沾光好在魏家铺子园子谋个清闲好差事。
范母还未站定,扎成堆的女人们七嘴八舌争着与她攀谈,走到特地空出的中间位置上坐下来,笑问:
“刚才聊什么呢?”
“说邓婶子家的长贵呢,年纪不小了还没合适的人家,越往后拖越难有合适的。”
范母扫了眼站在最外侧愁眉不展的妇人,跟着叹气:“可不是,好不容易把他们拉扯大了又得愁他们成家,一个还好,我这两个都没着落。好不容易老大有动静了,还给黄了,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妹子急什么呢?你家大郎二郎都是精干人不愁娶不到好姑娘,甄家怕是脑子拎不清把福气往外撵,没成也好,兴许是老天爷看不过眼,舍不得你家大郎被这种人糟践。”
这话让范母听得心里倍舒坦,心里压不住地得意,脸上不露:“兴许人姑娘眼光高,瞧不上我们这一般人家,得,过去的事儿不说了,她将来嫁得好也当是我们家做好事了,没硬挡人的路。”
“婶子别难过,您这么好的婆婆,是那人没福气。”
一个村这么多年谁不知道谁家的家底,有人对范家吹捧戴高帽自有人瞧不顺眼,偏要在好听话里赶着往上泼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