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有台阶下,张媒婆赶紧应下:“进屋里我和你详说。”
甄妙如挺拔青竹挡在院子前,如墨眸海风雨将起,眼尾向下压,红唇抿紧,大有随时把眼前人大卸八块的凶狠,将走过来的张媒婆一把推倒在地,冲要发作的甄大怒吼。
“她和范家联手骗我害我,我绝不让她进家门一步。难不成在爹眼里我和姐姐只是为家里换银子的物什?一点都不顾及我们的死活?晨宝才一岁大,爹就煞费苦心为他铺路,心偏得未免太过了。”
张媒婆爬起来冲上去揪着甄妙的头发用力拽,抬脚粗鲁地踹,又抓又挠:“没规矩的死丫头,这辈子都嫁不出去,看我不打死你。”
甄妙在张媒婆腋下拧着肉打了个转儿,张媒婆疼得惨叫,趁这阵功夫甄妙将人压倒在地。
张媒婆摔了个结实,痛的龇牙咧嘴:“甄大,你也不管管你女儿?”
甄妙只知道上辈子攒了一肚子的恨还没地方撒,瘦小的人儿压住不住挣扎的张媒婆,最后两手卡着她的脖子不松手:“张媒婆以后最好躲着我走,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一次,就看你这把骨头受不受得住我敲打。我死了娘,没爹疼,只能自己拼命。别的姑娘可是爹娘掌心里疼的,要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你不死也得残。”
王媒婆灰头土脸当即不再挣扎,惊恐不安地问她:“你什么意思?”
担心闹出人命,男人在一旁干着急,女人们上来拉劝,甄妙起身踹了张媒婆肥胖的身体一脚,看到站在最外圈的陈伯陈青:“陈伯,你家秀华也是张媒婆说的亲吧?未来姑爷家住大西村对吗?”
陈伯看向她,犹豫一阵点头:“是大西村。”
甄妙垂下的眼睛里沁着凶恶的凉意:“那人滥赌成性,他爹娘东拼西凑才还清欠赌庄的银子。您若是觉得他真能改邪归正大可将秀华嫁过去,若疼你女儿不妨打听打听,再不成去那些经张媒婆牵线的姑娘们家里,眼下她们过得是什么日子一看便知,怕是没一个好的。”
张媒婆急切地大喊“你胡说,放开我。”
“慌什么?怕了?过两天再怕也不迟。”
甄妙走到气得发抖的甄大身边:“爹死心吧,范家这门亲没指望了。大可为了银子给我胡乱定亲,下一个上门的媒婆自求多福吧。”
甄妙进了屋,王氏黑着脸抱着晨宝冷冷地看她:“你诚心的?”
“不然呢?有你这么个精于算计的娘,他长大也不懂感恩图报,我把自己卖了便宜个白眼狼,要怪就怪他不会投胎。”
甄妙想起前世那个肥头大耳好吃懒做的甄晨,心道烂石头当珍珠玛瑙。
王氏咬牙切齿,抬手要朝甄妙动手,太过急切反而拍到了晨宝的脸上,一阵响亮的嚎哭恨不得连房顶都掀了。
四月天晴好,树木野草绿意浓浓,向前奔流的河水撞击石块发出清脆声响。
甄妙抱着木盆走到河边,河边几个大婶小娘子凑在一起说说笑笑,把她怎么打张媒婆说的绘声绘色,有人往旁边瞟了一眼瞧见她赶紧推了推说话的人,那人见状一脸尴尬,赶紧扯开话题。
甄妙只当没听到,蹲下来将衣裳在水里泡湿,一阵风吹来冷意直往骨头缝里钻,抹上皂角用捣衣杵敲打,敲去春天的寒凉,之后在水里抖了抖,一身脏污霉运混在水中飘远,心里顿觉舒坦。
甄妙将洗净的上衣拧干水放进木盆,拿起和张媒婆打架穿的杏色衣裳放入水中,听到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转头看过去。
来人是村里最爱凑热闹的周嫂子,耳朵灵得很,但凡谁家有个风吹草动全都瞒不过她,她一来旁人全都翘首等着听。
“陈伯带了一帮人往张媒婆家去了,姐妹们一道去瞧瞧啊。”
村里少乐子,难得有戏可看全都心痒难耐,一人走到甄妙身边,赔笑说:“妙娘,你帮我们瞅阵衣裳成不?瞧见什么我回来和你说。”
甄妙看她心都跟着跑了,笑道:“好,你们去吧。”
很快河边只剩她一个人,清澈的河水从她指缝穿过奔向远方,张媒婆家马上就要门庭若市了。
第4章 你这回闹的好,闹得对
河边木盆散乱放置,掉在地上的捣衣杵沾了土,风和阳光抽走了上面的湿意露出淡淡的灰白。
甄妙将洗好的衣裳放进木盆,抬起胳膊抹去额上的薄汗,随手把捣衣杵压在衣服上抱起盆走到树边坐着晒太阳了。
天蓝的清透,白云如丝绵延,温柔的光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眼睫上。
由远及近急促略重的脚步声传来,甄妙抬头看过去,是托她看衣裳的魏大嫂。
魏大嫂稍稍平复呼吸在甄妙旁边坐下,恨得咬牙切齿:“张媒婆这个缺德没心专害人的祸害迟早要遭报应。妙娘,你那天打的好,真应该打死她。”
这几天陈伯把未来亲家的家底打听清楚了,不出意外那些被张媒婆祸害了女儿的人家很快就要成群结队的上门要张媒婆好看,不死也得疯。
“秀华未来姑爷竟然真是个赌棍,他爹娘才帮他还了赌债,这不又欠了,欠的还不少,陈伯找上门的时候那家人正卖院子呢。”
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咱们女人命苦,跟个物件一样,前头给爹娘攥在手里,后头落婆家手里。要不是你,秀华这么勤快的好姑娘就要吃大苦头了。真瞧不明白人都混成这样了,还娶什么媳妇,怪不得会找张媒婆他们都是一窝的。”
甄妙换了个坐姿,风吹了一团蒲公英粘在她裙摆上,伸手拿起来放到唇边一口气吹散,种子随风四散。
“陈伯是个体面人连架都不会吵,遇上张媒婆不是吃亏吗?”
魏大嫂脸上这才见了丝笑:“兔子逼急了都咬人,秀华是陈伯最疼的小女儿,差点被张媒婆骗进火坑这口恶气能消吗?带人又骂又砸,张媒婆一开始还拦,被甩了几个大耳瓜子躲在一边连吭都不敢吭声,看着真解气。要不是怕回去晚了挨我婆母数落我怎么也得把热闹瞧完,对了,我回来路上有个人找我问路,你猜是谁?”
甄妙摇头说“不知道,猜不出来。”
“是范二郎范景,来找张媒婆的。什么好人家我看都是假的,一家老小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甄妙扯了扯嘴角:“嫂子先忙吧,家里还有事,我先回了。”说完抱起木盆走了。
上辈子范朗说的话言犹在耳,本该娶她的是范景,因为他们兄弟之间的恩怨自己被当成报复的工具受尽磋磨。
张媒婆是帮手,范景就是罪魁祸首。
无数次她在范朗痛打下哭喊求饶,范朗看在眼里却能云淡风轻毫无半点歉疚的视而不见。
魏大嫂说的对范家没一个好人。
回到家甄妙将衣裳晾在院子里,刚要进屋听到里面传来王氏不容拒绝凶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