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舟不缺耐心的,这迟了十几年的仇人,他还在乎那一点时间吗?
顾明舟慢悠悠地折起信件,笑出令人发寒的味道:“何碧瑶,我想妳的决定,应该是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第80章 商量 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连几天待在考场的学子,最后一轮的考试即将结束,刘昱阳走出考场,明面迎上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伸手臂遮挡起来。没办法,考场环境并不算是明亮,又比先前的考试时间都要长上许多,视线已经习惯略显阴暗的地方,今天的天气又格外地给人面子。
晴光普照的。
刺人是刺人,但每个考生宁可面对好天气,也不愿意面对阴雨绵绵,好歹这兆头看起来比较顺眼。
刘昱阳才刚到了门口,裕永宬这家伙也走了出来,这位的脸色有一些不太好。
不过,每次考试的环境,都像要折腾人似的,这能好才怪。
然而,比起先前的狼狈,裕永宬这次的表现,显然还是尚可的,至少脚下步伐走得是不见虚软。
一见到熟悉的小伙伴,裕永宬道出了所有的考生,一贯会问出的问题:“你考得怎么样?”
刘昱阳的明朗性子,回答也意外爽快:“我觉得还行,倒是你这次的考试,没受到你家那一头的影响吧?”
“幸亏,我这从未见过的舅舅即时出现,不然肯定是受影响的。”裕永宬的心情松快,暂时解决一样大事,肩颈上的压力好似都被消除,:“也难怪,我爹宁可待在镇上不回去,一家子的势利眼,倘若他早早告诉我爷奶叔伯是怎么样的人,我一定不愿意回去的。”
这话题,彷佛能够让人提震精神,不过事关家丑,除了小伙伴,裕永宬也没有打算说给旁人听,于是他又放低了音量,继续道:“我偷偷告诉你,裕家原本配合良好的官家被上头橹掉了,所以我家里的那一伙人才慌不择路地想找到新的靠山。这一家子把我亲爹找回来,压根儿不是什么看重我爹,也不是上面的老人想念儿子,而是想利用我爹与人联姻。那个讨人厌的女人,就是他们找到的新路子,好像是什么知州的女儿。我爹痴情的传闻,在这省城好像挺出名的,加上我爹长得不差,人家这不就盯上我爹了?不过,听说这女人是一个蛇蝎妇人,为了家产就暗算丈夫的兄弟与妯娌,因为事情被人戳破开来,婆家不能接受这样的儿媳妇,这才被对方给休回娘家。”
刘昱阳感到奇怪:“这才知州的女儿,应该帮不上你们家的忙才对?”
裕永宬:“所以才说是慌不择路啊,不过我后来听我爹说,好像是那知州另有与高官联系的路子,我家那一头只是想借着路子,看一看能不能搭上新的靠山。”
刘昱阳察觉到他的情绪:“你的心情这么好,是考得不错?”
“考得确实还行。”裕永宬一脸春风得意:“不过,我主要还高兴那女人的倚仗快要没了,因为我舅舅查了一下那知州,发现对方的手底下并不干净,剥削百姓的事情没少干,我舅舅已经找到一箩筐的罪状呈了上去。恐怕不用多久,那知州不只是官帽要没了,这项上人头能不能保住,都还是一个未知数。你都不知道,那女人看我的眼神,好像是什么碍眼的脏东西,一副想把我除之而后快。一想到她不只是除不掉我,好日子也要没了,我考起试来都要犹如神助。”
刘昱阳是性情洒脱舒朗没错,但打小的心窝眼就不少。
尤其,又经过一番来自父母教导,他在听出不同的关键点,立刻是皱了皱眉:“这事,你是不是没和裕叔说过?”
裕永宬是受宠的独子,人心险恶都被裕叔给挡在外头,大少爷的确未察觉到事情严峻,但架不住人家忽然出现了一个好舅舅。
“你别担心,先前我确实是不经心,但我这不是怕让我爹烦上加烦吗?”裕永宬尴尬一笑:“不过,我舅舅已经和我剖析过一遍,那女人确实有加害我的意图,不然我舅舅也不会特意去暗查那知州的事情,来一个先下手为强。”
刘昱阳松了眉宇,疑惑地看他:“以前也看不出你这么的傻白甜?”
事关男人面子,大少爷不接受这样说辞:“……请叫我涉世未深好吗?”
两位损友在聊天打屁中,一起走到了外围,只见二人的父亲显然早就等候多时。
由于多日都是独处居多,一见刘醒的身影,刘昱阳做人儿子的,竟然是感到份外地亲切。只可惜,亲爹不像旁人的爹,一句话就能破坏整个气氛,兼捅人心刀子。
刘昱阳的温情维持不到三秒,刘醒就捏着鼻子,跳离大儿子的身边,挺不给面子道:“等一等,你的味道太重了,我觉得你还是站远一些比较好。”
刘昱阳:“……”白瞎了他的情绪!
刘昱阳的眼角又正好瞄到裕家的父子温情,作为辛苦的考生一员,他咬牙切齿道:“爹,看到那一对父子,你不感到羞愧吗?”
刘醒倒是不可思议回道:“你觉得我会有那一种情绪?”
刘昱阳:“……”行,是他的错!
刘昱阳一噎,刘醒品味过来后,终于有了亲爹模样,他语重心长道:“大儿子,我记得你娘教过你做人要诚实吧?你爹不过是忠于自我,你应该换一个角度来看,你有一个品格高尚的亲爹。”
刘昱阳:“……爹,你是不是忘了我看过你坑蒙拐骗的一面?”
儿时的记忆,大儿子是最为印象深刻的。
小时候的他,还恨不得让小叔当他亲爹,由此可知亲爹的形象是多么不着调。
别以为他小,记忆力就不好。
说他娘品格高尚还差不多,亲爹……刘昱阳是呵呵一笑。
不过,刘醒的形象,还是比小时候多了一股伟岸的感觉,好歹几个兄弟有什么疑难杂事,一撞到亲爹的手,好像就都不是什么大事。
放一句他亲奶的话,就是当爹的,总算有一个当爹样。
啧,刘昱阳确实也嫌弃自己这一身的味道,家里的亲娘是爱干净的,一家子都是天天洗漱的人。出门在外,最久也不超过三天的时间,刘醒就能找到水源。这次进场考试,由于秋老虎是时不时地发挥功力,屋里的环境也就极为闷热,加上一连考上数天不能出来,这没味道才叫奇怪。
父子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一个嫌弃对方,一个嫌弃自己,自然是啥话都先别说,直接先回去打理干净再说。
等到傍晚用膳,刘昱阳一身的清爽,刘醒才没有那么地避之唯恐不及。这当爹的,真是好不容易才想到正事,问道:“对了,你考得怎么样?”
刘昱阳暂停夹菜的动作:“还行,因为有爹你特意从外头弄来的邸报,这次的时事内容,我也就下得了笔,不过写得内容,合不合乎学官青睐,还得看阅卷的学官性格。不过,头名虽然不太确定,但廪生应该是能拿下的。”
“行啊,你这小子的自信,还真不输人。”刘醒倒不是很在乎名次,但他很满意能把大儿子教成心中有盘算的人。就是,偶尔习惯免不了嘴欠道:“头名的事先别提,但廪生也算是前段位的,你可不要跌了根头,一地不起啊。”
大儿子青涩的面孔上,他挑了挑眉:“那爹你就太小看你的儿子。”
刘昱阳不骄不躁,胸有成足模样,真不是狂妄自大的。
发榜那日,刘昱阳的名字是高高挂在最高位,十三岁的秀才,又是中了头名,就是来报喜的衙门公差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太年轻了。
虽然还未破上最年轻的秀才记录,但这年纪考中秀才,又是头名的人,自认见识多广的衙门公差,也是头一回见到。至少,省城这几年头,可真没有出现这么优秀又年轻的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