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陈默一边连声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拿着餐巾纸,擦着桌子和身上的溅到的牛奶。“可能是没休息好,有点恍惚了。“他抱歉地对lily说道。
lily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今天早上感觉你就怪怪的。”她迟疑了一下,问道,“难道你,昨晚,真的——,”lily下面的话还没有出口,陈默就摇着头,把食指竖在自己的嘴唇上,“别说那个词。”他一脸凝重地说道。
lily似乎被陈默的举动吓着了,她放下手里的刀叉,问道:“怎么一回事?”
陈默去重新拿了一杯牛奶,然后坐到lily的面前,想了想,小声说道:“那个吉普赛女人说的,都是真的,只不过,看见那个东西的人不是你,而是,我。”他的声音里,仍然带着一丝丝的颤抖。
陈默,开始慢慢地讲着他昨天遭遇的一切,他讲得很慢,有时候还要想一下,他以为,他会记得昨天的事情的每一分每一秒,但是今天醒来,好像那些事情都已经离他很遥远,他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了,但是他记得那个寒冷的黑影。他透过铁窗,看见那个黑影无声无息滑过天花板的形状。那张白净的,带着一点拘谨的微笑的,年轻人的脸。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lily看着着他,不时插上一句话,她远比陈默想的要冷静的多,她拿着手里的叉子,戳着沙拉中的紫甘蓝,直到陈默说到最后是她身上的发出来的光,赶走了那个影子,她才停住手里的叉子,低头看着自己脖子上的翡翠平安扣,她喃喃地说道:“原来是这样。”
lily听陈默讲完,她看着他,突然微微一笑,“在我睡觉的时候,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你真的相信那个吉普赛女人的话?或者,这个地方真的有,有那个东西?”
“你可以随便说了,我原先想,这事不让你知道,怕把你吓着,但是吧,你说了句有鬼,”
陈默也笑了笑道:“倒是把我自己吓了一跳,还不如直接和你说了,也不用遮遮掩掩的,自己吓自己。而且,”陈默停顿了一下说道:“这件事,说到底是你的功劳,不告诉你,也不太合适。”
lily看着陈默,又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平安扣,说道:“其实,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和你说的,一模一样的梦。”
陈默惊呆了,空举着装着牛奶的杯子竟然忘了放下,“一模一样的梦?一模一样?”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对,但我不记得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只是觉得很冷,在梦中,”lily的手敲着桌子,好像在回想着什么,“我坐起来要拿毯子。”
“然后你又睡过去了?”陈默急急地问道。
“对。”lily说道,她拈起胸口的平安扣,万分珍视地抚摸着它,“这是我爸爸给我的,没想到,它一直保佑我到现在。”说完这句话,她的眼中一下充满了泪水。
“那个扫地僧!五台山的那个扫地僧!”陈默猛地把手中的杯子放下,全然不顾溅出来的牛奶又洒到了他的身上。“他说你这个平安扣怎么来着?”陈默敲着自己的脑袋,苦苦搜寻着自己的记忆。
“女施主的平安扣,是在西藏开过光的,有逢凶化吉之力。”lily慢慢地说道。
陈默长叹了一声,身子瘫软地往后一倒,口中喃喃地道:“老天保佑啊,真不知道,没有你这个东西,我们会怎么样?”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lily看着陈默的眼睛,问道。
“走。”两个人同时脱口而出。
“现在?”
“马上!”
陈默如同被顶上了弹簧的玩具一样一跃而起,他快速地说道:“我现在就去,你吃完早饭,就回来收拾箱子,我收拾好在房间等你。”
lily也站起来道:“还吃什么啊,早点离开这个监狱吧。”
两个人如同一阵风般地回到了房间,急急忙忙地收拾好行李,穿过了重重铁门,拎着箱子到了三层,每一声铁门的关门声,都让他们离开的心情变得更加急迫。
菲尼克斯正在前台戴着耳机悠闲地听着歌,看到他们两个人拿着行李站到自己面前,有些诧异地摘下耳机,疑惑地问道:“你们,这是要离开了吗?”
“是的,菲尼克斯,我们想现在就走。”陈默回答得斩钉截铁。
“可是为什么呢?里多运河的狂欢节还没有开始呢?而且,你们还没有逛过这个城市呢?”他问道。
陈默和lily对视了一眼,lily说道:“昨晚,我们已经把该看的都看过了。”
“真的吗?”菲尼克斯有些怀疑地问道。
“谢谢你,菲尼克斯,但是我们真要离开了。”陈默说道。
“ok。”菲尼克斯摊了摊手。
陈默结完帐,和lily推着行李箱出了门口,lily对陈默道:“你昨天晚上没睡好,我去开车,你把车钥匙给我。”
“我陪你过去。”陈默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没事的,我有这个,你放心。”她指指自己的胸口。
“好吧。”
看着lily沿着爬满爬山虎的灰色砖墙走过去,进了停车场的铁门,陈默默默点起了一根烟。
菲尼克斯也走到门口,对陈默说道:“希望下次,你们能住得更久一点,渥太华还是很值得一看的。”
陈默不置可否地低下头笑笑,然后问道:“菲尼克斯,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当然。”
“你相信有鬼魂这件事吗?”
“鬼魂?”菲尼克斯皱起了眉头,也给自己点上一支烟。
“对,就是,你相信,哈利·诺曼的鬼魂,会有一天回到他的房间吗?”陈默看着他问道。
“你们是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了吗?”菲尼克斯问道。
“其实我们并不确定,我们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陈默慢慢说道,“但是,昨晚,会让我们终生难忘。”
“嗯,我的朋友,”菲尼克斯摇晃着手中的卷烟道,“我不知道昨晚,你们遇到了什么?但是据我所知,鬼魂,不过是人的一种想象。“
“我看过一个电视剧里说的,鬼可以是很多东西,一段记忆,一个白日梦,一个秘密,悲伤,恐惧,愧疚,他们是我们情感的一个出口,他们,只是我们想看到的东西,大多数时候,鬼魂,只是一种愿望。”
“愿望?”陈默问道。
“对,一种愿望。”菲尼克斯看着渐渐升起的太阳,看着里多运河上过往的船只,他深深吸了一口烟,重复道:“一种我们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愿望,你恐惧的,你怀念的,都在这里了。”
这时,lily把车开到了门口,菲尼克斯帮他们把行李放到后备箱,挥挥手,对他们说道:“一路顺风。”
陈默坐在副驾的座位上,也对他挥挥手,他看着门廊的吊灯,这座监狱的灰墙,还有在清晨的风中,微微摆动的爬山虎的叶子,“希望,那,真的,只是一种愿望。”陈默在车窗后,轻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