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瑜双手满是鱼腥,用手臂擦拉擦汗,抬头道:“行啊,不嫌腥可以进来,我们正在处理泥鳅。”
徐嘉月跟着赵兰芳进入厨房方式的时候,一开始空气里扒鸡味很是浓郁,只是靠近秦瑜他们的时候,那腥味格外浓烈,让人忍不住皱眉,但是看到还有两个粉嫩嫩的小姑娘一点都不嫌腥不嫌脏的在处理泥鳅,不由松开了眉头。
“奶奶你好啊,是想打听谁?”秦瑜看到徐嘉月的时候,先抬头笑着招呼,随后还是继续挖泥鳅的内腑,并没有特别停下手里的工作。
顾云霖原本就对秦瑜充满了好奇,一眼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围裙,露出白净小脸的女孩正低着头,坐在小板凳上拉扯这内脏,然后抬起头来给的灿烂笑容,那双眼睛虽然没看向他,可是却格外明亮,声音又温婉有力。
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
明明才几秒钟,可他觉得他喜欢这个漂亮的女孩。
顾云霖的脸刷一下红了起来,脑子里那是百花齐放,这头害羞地都低了下来。
可很快又摇了摇头,还是先把心思放在舅舅上……
不过,若是她是舅舅的徒弟,是不是意味可以近水楼台……
顾云霖还没发现他现在面上的表情特别怪异。
不过很可惜,并没有人关注他的特别。
“我是徐嘉月,我有一个哥哥叫徐……嘉廷,你……认识吗?”徐嘉月此时的心跳动得很快,声音带着一些颤抖,心被高高地提了起来。
这样的状态很快被秦瑜发现,她以为客人只是想问今天菜做法,毕竟很多人都知道,秦瑜在厨艺上从不藏私。
“您好,我是秦瑜。”秦瑜看着徐嘉月此时眼里的希望与恐慌,她沉思许久,“对不起,我确实从未听过叫徐嘉廷这个名字的人,不过我有一个师傅,我只知道姓徐。”
网罗了一圈记忆,秦瑜确定了除了东北的那个老师傅,原主秦瑜也好,她也好,确实从没听过徐嘉廷这个名字。
“师傅……”如果说那句对不起,让徐嘉月的心如同气球一般被捏紧屏住了呼吸,那么后面那个师傅的可能,就足以让她把那个气喘上来,“他可有什么特征,你有他照片吗?”
她没有提鲁菜,她怕,怕自己又是竹篮打水。
“我师父是鲁菜出身,但是其他菜系也都能信手拈来,他老是说江南不少大师傅他都教过,还改良过不少菜系。“”
“平日里,他最爱做的还是奶汤蒲菜,会利用面粉来调至奶汤,而不是用鸡鸭猪骨熬制,说这个菜是他和他家人小时候最爱吃的,只是奶汤熬制的太费力,特意想了一个面粉的办法,一直念叨着可惜他家人找不到了。”秦瑜想到有可能两人是失散多年的亲人,自然没有隐瞒,并且还把她之前为了包装自己一些厨艺的事情直接给剔除,“其实我没正式拜师,不过他给我口述过不少菜谱,夸过我做出来的奶汤蒲菜。”
这个时候,若是有心之人呢,会推翻秦瑜之前说过的一些话,但是对于这个想找到亲人来说,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是国字脸,眼窝很深,蓄大把胡子,平日里走路很急,性子也急。”
“他说他曾在南方待了很多年,所以口音有些变了,说自己老家是北方人,但是在庆州长大。”
“在吃方面不挑食也没忌口,但是会忌讳抽烟,说会影响味觉,而且他妹妹特别讨厌。”
“不过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左腿就有一些暗伤,右手也已经残疾,还老是咳嗽。他很爱笑,都是靠左手做菜,可是很厉害。”说到这里的时候,秦瑜想斟酌了一些用词,可是最终还是很无力,“师傅他……三年前还是因病去世了。”
天人相隔,这是命数。
徐嘉月听着秦瑜的阐述,原先激动的情绪反而一点点平淡下来,即便后面听到这个徐师傅已经病逝,情绪依旧很稳定:“大概二十年前,我就曾听说江南一带有一个徐师傅,精通各大菜系,又好为人师,常常拉着大师傅教做饭。”
“我就想到,我哥哥以前这样有天赋,怎么可能只会做鲁菜?只是当我准备去江南的时候,却身不由己。”
徐嘉月几乎可以肯定,秦瑜描述的这个人,就是她的哥哥。
“你先忙,我……我去坐一坐,等下你休息的时候,能再和我聊聊我哥吗?”徐嘉月微微点头表示感谢,转身的时候,口里还不停念叨,“好歹有消息了,好歹,他还有一个徒弟送终呢。”
“妈,你带他们去庭院后面歇息吧。”秦瑜双手满是腥味,也不太好招待,只好对赵兰芳嘱咐,毕竟以她的眼力,也可以判断这位优雅的奶奶应该不是骗子,应该是那位老人的家人。
顾云霖听到母亲找到那么多年的家人还是病逝了,终于摒除了杂念,搀扶上徐嘉月,连同顾家的人一起去了后面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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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午后,阳光已然不在,好几片大白云掩盖着天空,偶有几缕舒适的风吹过,满是惬意。
秦记凉亭里,徐嘉月喝着清香的大麦茶,吃着桂花糕,望着庭院外面偶尔游过的帆船,以及不远处顾家几人正在河塘里一起摸泥鳅,让人心情不由放松下来。
逝者已逝,心结也已然了去。
徐嘉月此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正在和秦瑜聊她哥哥的故事。
徐嘉月在很小的时候,一家人都因为父亲跟着一位政客,举家从鲁省搬到庆州。
那时候年纪不大徐嘉廷在做菜上的天赋就展露出来,几乎天天跟着父亲一起学厨,等徐嘉月亭亭玉立的时候,徐嘉廷就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父亲的鲁菜水平都高上几分。
只是那时候谁也没想到,作为政治中心的庆州同样也遭受了战火的侵袭。
也是那时候,徐家长辈在战火中去世,而她也和徐嘉廷在其中失散,只因为那时候吃不惯粗粮的菜,又特别想吃奶汤蒲菜。
她运气好,被以为军官所救,也就是顾老。
可运气也不好,正当那年听闻江南有一个厨艺极佳的徐师傅,她有些意动前往的时候,顾家也出事了。
“好在,我们都活得够久。”徐嘉月比徐嘉廷小5岁,算算时间,徐嘉廷走得时候已然58岁,徐嘉月握住了秦瑜的手,“他还收了你那么厉害的徒弟,当真好福气。”
当听到她哥哥一生都没娶妻的时候,徐嘉月甚至能想象,估计在徐嘉延心中,有这样精湛厨艺的徒弟,可能更为骄傲,“只是不知道,他为何右手都会残疾?”
“师傅受得伤,我也不知道。”原主秦瑜当时也问过,只是徐嘉廷当时只是说是他的勋章,不值得一提,“不过您刚刚说江南一带就有我师傅的名头,我想我可以去找一些人问一问。”
算算年龄,楼欣欣的一些爷爷应当知道。
徐嘉月真挚地看着东北方向,从一开始的期待,失望,再到现在的释然,她微微转身搂住了秦瑜:“谢谢,谢谢你的出现…….”谢谢你的好厨艺,也谢谢你在哥哥的生命最后出现。
不然,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