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种可能。
陆沈白:“纵火的人已经死了?”
“厉害啊陆老弟!”宋守备见陆沈白猜出来了,便竹筒倒豆子全说了。
鹊桥巷的火是一个寡妇放的。
这寡妇姓印,有个儿子才七八岁,整天病恹恹的,也不知道在外面吃坏了什么东西,回家之后上吐下泻的,印寡妇没钱治病,就求了街上的大夫张行,张行老眼昏花早不行医了,被印寡妇闹得没办法,开了两帖药,谁知道印寡妇儿子病的更厉害了。
印寡妇见儿子病重,没了盼头,便放了一把火,拉左邻右舍一起陪葬。
“陪葬?”
“对!要不怎么说最毒妇人心,真是可怕,她住巷头,张行住巷尾,她一把火点在正中央的丰来酒馆,酒馆掌柜新进了大批冬酒打算过年赚一笔,谁知,一把火烧的满巷子流油,哎,这堆刁民真的是,本守备也是倒霉……”
“巷头与巷尾相聚——”
“一百五十引。”
“我问过灾民,当夜无风,火怎么……”
“陆老弟!”宋守备刹住话头:“这案呢我已经结了,大过年的,咱就别刨底儿了,呵呵。”
两人无声的对视了一会儿,宋守备看向皇城方向,陆沈白了然点点头,淡淡笑了:“多谢宋守备提点。”
宋守备长舒口气:“哪儿能提点你,你们这些文人,七窍玲珑心肝,你要是啥时候尚公主,请我杯酒就行。”
陆沈白不答话,垂眸望着杯中茶水,水冷茶涩,难以下咽,他眼尾上扫,掩住不悦,吞了口茶,将唇角似有若无的讥诮悉数遮了个透彻。
陆沈白从寮棚出来,孟昙正守在马车边。
他身边围着五六个官兵,跟他勾肩搭背地嬉笑,孟昙笑意浅淡,一身干净短打衣衫,不显山露水,与一遭泥土官兵大相径庭,但却意外的和谐。
孟昙见陆沈白过来,立刻喊声:“公子。”
语气十分恭佩敬慕。
其他人也纷纷和陆沈白打招呼。
“陆翰林要走了噻?”
“哎啥时候让孟昙跟我们操练操练呗。”
“就是!小孟的镖是够有名气的,就给您当个车夫,也太特娘的屈才了吧。”
“哈哈哈——”一堆人哄笑开。
“是么?”
陆沈白轻笑一声。
他一双凤眼眼皮一眯突然上挑,唇角弧度则骤尔下垂,冷冷一眼扫过官兵,他目光冷冽,如同瞬间换了一副皮相。
瞬间没人吱声了。
而后,有人轻咳一声,说声:“恭送陆翰林。”
其他人跟着乱七八糟行了礼。
陆沈白上了马车,等马车驶出巷子,孟昙没忍住笑出声:“公子果然厉害!那些人摸爬滚打,都是老兵痞子了,连宋守备都镇不住。”
马车里传来一声轻嗤,继而,冷冷的声音便传出来:“去清寒寺。”
“是。”
京郊外,清寒寺。
“铛——”
陆沈白单手撩起车帘。
孤山之上,南屏晚钟响彻云霄,惊起的丛丛黑鸟飞掠炸开,似火星迸溅,点燃满山簇簇红梅花。
山路蜿蜒,高高石阶直通高大碑文后。
陆沈白下了马车,和孟昙一起上山。
两人行过半炷香,绕过重重石碑,终于看见寺门。
孟昙扫眼陆沈白的衣摆:“公子,衣裳湿了,如此见那位,怕是不合时宜吧?不若我去通知师傅,给公子换身衣裳?”
“事出从急,一切从简。”陆沈白道:“更何况,这位并非他父亲,不必在此处下功夫。”
孟昙点点头,随手将陆沈白肩膀上的落雪掸了掸。
“妄议孤,当是死罪。”
不远处飘飞的五彩经幡后,突然传出一道碎玉寒冰般的男声,其音清雅带笑,却似雷如电,字与字间旖旎,却在‘死’字浓墨一点,倏忽令人胆寒。
孟昙脸唰——就白了。
这人话说到此,却蓦地轻笑一声,极爽朗地道:“不过陆翰林,是特例。”
“殿下说的是。”
另一个同他一起的苍老声音笑着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