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烦死了,侯爷什么时候来啊!”画眉一掌拍在茶桌上,空茶杯狠狠一跳。
曲瓷长睫一颤,似回神一般,安抚道:“再等等吧。”
但她声音太轻,衬着霜雪般的肌肤,幽幽的,就像数九寒天中一缕梅花香,风吹便能散。
“好好好,再等等。”画眉心疼曲瓷,赶紧打包票,“小姐,您别担心,侯爷一定会帮忙的。”
曲瓷没再回话,只是黛眉微微蹙了下,细碎的动作,带的鬓边花钗上的珍珠流苏一晃,浮光掠影的灯笼倏忽打旋,画眉紧张地绷直脊背。
风雪肆虐,两人冻得早已手脚冰凉。
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曲小姐——”
廊子外面远远传来一道男声,这声音中气十足,又透着逢迎的亲善:“怎么回事,一堆没皮小子,连曲小姐都敢怠慢!今日是谁在花厅当值的?!把人给我……”
“苏先生。”曲瓷起身问好。
苏敏元打量着她,不由心中叹口气,他身后一堆小厮侍女,匆忙开始捧来汤婆子和铜炉。
花厅里迅速温暖起来。
“苏先生,不知侯爷……”曲瓷试探着问。
“嗐,”苏敏元唉声叹气:“说是京外的丰玉山上有白狐,这侯爷经不住劝,扛着这风雪去猎狐了,一时半会吧,实在是回不来。曲小姐你看……”
“那小……”
曲瓷:“画眉。”
画眉噤了声,苏敏元察言观色,笑笑正要再说话,曲瓷已经拦住他的话头:“那便不打扰了,若是侯爷回来,还烦请苏先生替曲瓷问个好。”
“哎。”苏敏元答应了。
曲瓷带着画眉朝外面走。
她生的并不十分漂亮,在盛京浓妆艳抹的小姐中,总显得格格不入,但偏偏眉宇之中,承了她父亲的文气和母亲的 义气,便显出一种风骨来,自皮相下透出水静的骨相,沉稳且透亮。
即便此刻,她已经求助无门,却依旧不卑不亢,比她那个父亲好太多了。
“可惜了……”
苏敏元叹口气,对小厮挥挥手,示意好生送曲瓷出去。
出了侯府,曲家的马车等在门口。
小厮一脸期待迎上来,看见曲瓷倦怠的眉眼,便知道没成,赶紧垂头返回身撩起车帘。
曲瓷上了马车。
小厮小声赶着马回府,曲瓷靠着油棕车壁。
“小姐,不若找小侯爷……”画眉出主意:“咱们两府是世交,小侯爷又跟小姐青梅竹马一起念过几年书,他去西北军营前,也是……”
“远水解不了近渴。”曲瓷抿了抿唇。
“不过说起来,当年跟小姐一起玩的,还有个人来着,后来不是上京了么?小姐……”
马被惊了一下,突然停住。
外面吵吵嚷嚷,似乎有人被捂住了嘴。
而后,有人问道:“好姑娘,怎么样了?啊?”
画眉忙撩起车帘,来人这几日为了曲家的事情奔走,数九寒天长了一嘴燎泡,这会儿一身常服穿在身上,文气十足地背着一只手朝着马车上张望。
曲瓷微微摇摇头,又劝慰:“二叔,您先看看大夫。”
“我看什么大夫啊我。” 曲文煜唉声叹气,“都怪我没用,平日不走动只知道埋头编书,现下有事,找谁都没交情。”
曲瓷心里百味陈杂,正想劝解,旁边被按在地上的一个男子仰起头,哼哧气喘地骂道:“他妈的,你们曲家一家狗东西!就该死在里面,哈哈哈,活该!”
曲瓷绕过马车去看。
曲文煜气得手抖,道:“鹊桥巷的火又非我兄长亲手所为,老夫怜你遭逢火灾,不跟你一般见识,你,你竟敢污言秽语。”
曲瓷大概懂了七七八八。
鹊桥巷住的都是一些穷苦百姓,避难之地没了,一时无处可去。偏偏圣上震怒,这又是件没油水的事情,朝廷官府派遣了宋守备去安抚,临近年关,朝堂派发了物资,曲瓷也变卖了自家不少产业,去救济他们,且还将不少灾民安置在自家的庄子上,但还是有人不满,所以才闹到曲家门口。
“画眉,跟他去看看,庄子上的人冬衣和粮食如何,亲自查点,而后即刻来回我。”
“是,小姐。”
那骂骂咧咧的男人被侍从抓着胳膊,一行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曲瓷和曲文煜进了府里,曲家花厅里人来人往,一堆账房先生正在笔墨翻飞的算账,管家陪在一边,正在看点算后的账册。
因怕烧着账本,没点炭盆,也是冷如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