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话,“徐仁城”的身体一软,一道淡淡的精魄从他的体内跳了出来。
果然是一只浑身长满腺体疙瘩的蟾蜍,那蟾蜍原地一转,化出人形,却是一名身穿古制官服的青年。
青年朝着薛沉恭敬一拜:“澜光山龙泉井看守金望月见过尊驾,不知尊驾请借的是哪位龙君之力?”
三界的龙王数量不少,他这是在认山头,免得拜错了龙。
薛沉倒也知晓他的心思,略一沉吟,说道:“伏波君。”
伏波是他在族中的字,不过他自出壳后一直在结界中修炼,基本没有社交,这字号也未曾用过,知道的人极少。
作为马甲倒是不错。
金望月果然没有听过,疑惑问:“这位龙君的名号……在下似乎未曾听闻。”
薛沉姿态淡定:“没听过很正常,他刚出道。”
金望月恍然,龙族血脉强大,旁系众多,每年都有新的龙族诞生,各地水域的掌管者也时常变迁。
他在这龙泉井困了这么多年,龙族新出几位龙君倒也不奇怪。
金望月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谄媚道:“下官向伏波龙君问好,还请尊驾代为通传。”
薛沉懒洋洋地一扬手:“收到。”
金望月:“……”
你倒是给我通传啊,收到是什么鬼!
旁边三人看着金望月在薛沉面前如此卑微谄媚,一时无语凝噎。
尤其是匆匆赶来的张鼎玉道长,更觉得自己来了个寂寞。
张鼎玉默默把桃木剑收了回去,轻咳一声,这才肃容问金望月:“你既然是此处的井龙王,本应护佑一方百姓,又何故伤害无辜的工人?”
金望月原本懒得搭理张鼎玉,一转头又对上薛沉的目光。
薛沉看着他淡淡的精魄,若有所思:“你的真身怎么了?”
金望月是蟾蜍化形,又曾受香火供奉,正常情况下精魄不应该如此虚淡。
金望月闻言嘴唇抖了抖,嗫嚅道:“我……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填井而已。”
他既被薛沉压制,又被看出了真身端倪,料想无法隐瞒,索性一咬牙,垂首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全盘说出:“我原是在亢阳江修炼的金蟾,得道后做了亢阳江龙王的侍神,也曾是蟾蜍之光。”
说到“蟾蜍之光”的时候,金望月脸上还露出怀念之色。
“七十余年前,澜光山的地下突然有一颗龙珠现世,当时华夏刚经历了十四年抗战,生灵涂炭,天庭怜悯众生,便决定将这龙珠留在其现世之处,帮助人间休养生息,抚慰生灵。”
“龙珠既留在人间,便需要有人看守,在下幸得亢阳江龙王器重,接过了这桩差事,成了这口井的看守……”
说是看守水井,实际真正看守的是井底的龙珠,这本是各地水族求之不得的美差,工作轻松,又可以就近接触龙珠,借着龙珠精华修炼。
不仅如此,因为龙珠的缘故,澜光山一带的水质奇佳,本地村民不知缘由,只道是龙王庇佑,便将这口井称为龙泉井,并在井边立了神位,供奉起了“井龙王”,这香火自然也被金望月所享用。
金望月在小水族间也是风光过一阵子的。
不料二十年前,金望月一次外出赴宴,再回来的时候,那龙珠竟然被盗了。
龙珠自此不知下落,澜光山一带的地下水质也不复从前,亢阳江龙王震怒之下,杀毁了金望月的真身,将他的骸骨钉于井下,只留着他的精魄守在此处,与龙泉井相伴。
只有得到亢阳江龙王的宽恕,或是本地村民全部原谅了金望月,他才可解除禁制,离开此地。
但时移世易,村民渐渐不再来此打水,龙泉井也逐渐干枯,二十年过去,人们早已忘了此处曾经供奉过一位“井龙王”,又何谈原谅。
这也罢了,只要留得精魄在,金望月还可以祈祷有一天亢阳江龙王气消了解除他的禁制。
但万万没想到,他没等来龙王,倒是等来了开发商。
前两年云珏集团拍下了澜光山脚下的地开发度假村,把这里的村民都迁走不说,如今还要填了这口龙泉井。
金望月的骸骨还在井底,若是让他们填了井,在他的骸骨上打了地基,他的骸骨一碎,精魄也将灰飞烟灭。
所以,金望月就开始了他与开发商的作对之旅。
他如今精魄虚弱,白天只能搞搞小动作,倒是晚上月亮出来的时候力量稍强一些。
前日晚上,便上了一名守夜工人的肉身,他本是蟾蜍,附身后也习惯如蟾蜍般跳着走路,正好另一名工人起夜的时候远远看到,便以为是僵尸作祟。
实是误会一场。
听完金望月的讲述,其余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唏嘘。
没想到这小小的龙泉井底,竟然还有这么一番典故。
金望月涕泪横流,只恨不得去抱薛沉的大腿:“尊驾,您既然能借得伏波君之力,想必与龙君关系亲厚,请您帮在下恳请龙君,请龙君为我解除禁制吧,我不想被打做地基呜呜——”
虽然不知那伏波君在龙族是什么身份地位,但既是真龙,说不定也有解除禁制的能力呢。
金望月决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薛沉一时无言,很想说伏波君现在情况也没比你好多少。
薛沉遗憾地一摊手:“抱歉,我想伏波君帮不了你。”
金望月:“……你能不能先问了伏波君再拒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