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墙,铁灰的框。看起来奇形怪状的铁架子和灯泡。窗帘布是阴森的靛蓝,后面还配着黑漆漆的能够隔绝一切光线的第二层窗帘。
幸好现在窗帘是拉开的。
只有露出的那一角天空是明媚的蓝色,如此柔嫩,如此澄澈。有一小从树叶在角落茸茸的招展。
周晨大张双眼,以一个略微倾斜的角度,定定的凝视着那一角天空。他觉得脖子的角度很不舒服,窝在枕头里憋得他都没法呼吸了。鼻孔里的输氧管熏得他鼻梁发酸几乎流泪,当然缠在身上的各种管子电线吸盘等等等等都让人难受。
平日有些僵木的感觉器官,此刻奇怪的变得又迟钝又敏锐。迟钝指的是他任何自主意识的动作都没有办法作出,敏锐,是说他很久以来头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了身体周围的一切。
坐在凳子上发呆的看护,卫生间的水声,墙上钟表咔嚓咔嚓的走动……
凉凉的贴在身上的床单,压在皮肤上肌肉上的线,缆,片,塑胶管。微微拂过脑门的微风,一滴一滴灌入静脉的冰冷液体,耳朵边机械而尖锐的“嘟,滴,嘟”的机械微响。
当然,还有耳朵后面血液的微弱流动,以及,全身每一寸骨肉都在缓慢的发酸发软,然后慢慢分解融化掉的感觉。
他仍然在凝视着那一角湛蓝天空,迟钝的在脑子里想:“哦。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这样很好。终于死了。
然而这样的最后的平静,也还是被人打破。门一开,本来发呆的看护立马跳起身,殷勤在床边装模做样的查看一下,汇报道:“四少,大少今天情况很好。各项体征指标数据都好了很多。精神也不错,今天一直在看窗外……”
周晨无声的笑了。是哦,一直能睁着眼,就说明他精神很好了。他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自我感觉非常非常缓慢的眨了两下眼睛,那一角嫩蓝,似乎已经有点模糊了。
四少,他的弟弟周唯做了个手势,那个充当看护的可怜家伙就蹑手蹑脚的关上门出去了。一片阴影移动过来,遮住了那一角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