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了甩手上的水迹,步伐很稳,踩在地上水花上,一步一个脚印。
皇宫中。
太后对大将军夫人通敌叛国且被休弃之事十分震惊,差一点气急攻心岔了气,可把皇宫上下折腾坏了。
太后生辰七月初六,今日已经七月初一,大旭上下为庆祝太后圣诞紧锣密鼓筹备,只剩五日却骤起风云,最尊贵的亲王武亲王府传来通敌叛国的消息。
皇上李彦璋从太后的长乐宫出来,望着青黑色的天空长长叹了一声,这一日终究是不太平的一日。
等他回了御书房,端坐在桌案后面,闭着眼睛捏了捏鼻梁,仰靠在他敲了敲书桌,一长两短。
“圣上。”一个锦衣侍卫悄声跪在桌案前面,单膝跪地朝着李彦璋请示。
李彦璋半眯起眼睛,深呼吸口气方才问道:“知道唐公来此所谓何事?”
“属下猜测是为请武亲王世子李枢瑾与唐家嫡女唐媱和离之事。”锦衣侍卫垂头禀报道。
“哗——”李彦璋手滑将书案上的公文洒落在地,他惊愕失色,从靠着的椅背上挺直身子,面容严肃。
他忍不住又叹了一声,今日见李枢瑾时感觉他有些失魂落魄,尤其手上有伤,想着依他矜傲的性子能伤他的也只有他宠着的娇妻,唐家姑娘。
可,万万没想到两人闹得如此之僵,他可还记得四个月前李枢瑾义正言辞恳求他赐婚,言之凿凿道:“皇叔,即使唐媱现在不喜欢我,我也想娶她,对她好,一日不行一年,一年不行十年。”
他还记得李枢瑾目光灼灼,眉宇间都是自信和势在必得,意气风发对他保证道:“唐媱以前能喜欢我,现在我愿意宠她爱她等她,她也一定能重新喜欢我,请皇叔成全。”
婚礼那天奢华的漫天红玫瑰花雨惊艳整个京都城,唐家姑娘的十里红妆全城人艳羡,明明他们两人现在亦是京都城上上下下钦慕羡慕的一对,却怎又闹出了想要和离之事儿。
李彦璋捏了捏鼻梁和眉心,眉心一跳一跳得疼,额角的皱眉蹙成深深的沟壑,他低声吩咐道:“去将武亲王世子给我叫过来。”
“是。”锦衣侍卫恭敬应下,轻手轻脚退出了御书房。
天色渐暗,李枢瑾一直守在唐家大门口,门内的唐伯得了命令不给他开门,他便站成一座望妻石,呆呆得望着唐家的大门。
“骨碌碌——”马车声响起。
李枢瑾转身定睛一看,唐父撑着一把油纸伞从车中下来,神色郁郁。
“岳父。”李枢瑾忙抬步迎上去,态度虔诚卑微,躬身站在唐父的马车旁。
唐父瞥了一眼李枢瑾,李枢瑾全身尽湿的长衫,鬓发湿漉漉贴在额角,脸颊上满是雨水,面色青紫发肿。
他瞥了一眼即收回了目光,面色无悲无喜,无有波澜,他身后的赶车小厮已经叫开了大门,躬身道:“老爷,请。”
“岳父!”李枢瑾见唐父像是看不见他一样,心中酸胀喊住了要跨过门槛的唐父,凑到他身前,声音嘶哑道:“岳父,我前世今生只倾慕唐媱一人,前世,是我的错害了她与凛儿。”
他的话旁边的小厮和门内的唐伯都一头雾水,觉得武亲王世子莫不是生了癔症,人还活着,哪来的前世?
唐父则抿着唇,面色冷肃,不言不语。
李枢瑾凤眸忍不住湿润,他真得知道错了,只愿此生唐媱能原谅他,他上山入海都可。
他目光深邃如潭,望着唐父恳求道:“岳父,此生唐媱不喜的我都一一改进,我曾发誓宠她入骨,事事随她心愿,求——”
泪水无声滑落,他喉间哽咽沙哑得厉害,难以自抑,一声说不出话来。
“扑腾!”
他矜贵无双,堂堂武亲王世子再一次伏跪在唐父脚边。
他人生伏跪的次数曲手可数,两次为了恳请唐父,他垂头低声恳求,字字泣血道:“求您和唐媱,再给我一次机会。”
唐父心中一动,想抬手扶起李枢瑾又蓦然想到了自己娇娇女啜泣的样子,他前跨一步躲开了李枢瑾伏跪的方向,叹了一声道:“世子,人死不能复生,破镜终难重圆。”
他扶着门边顿住脚步,听着李枢瑾克制得低低啜泣的气音,垂下眸子低声道:“你若事事媱儿心愿,她现在,只想和离。”
“砰!”唐府的大门重重得关上,门板震颤犹如雷霆劈在李枢瑾的心尖。
凉风乍起,暴雨倾斜,雨雾狂卷着泥沙落叶在他伏跪的身前卷成小漩涡,雨水洒了他一脸。
“唐媱!”李枢瑾再难克制自己的悲痛,捂着自己的双眸痛声哭了出来,“哗哗哗”的雨声掩盖了他的嘶吼,保留了他最后的体面。
锦荣擎着一柄油纸伞站在角落静静得望着李枢瑾,等李枢瑾悲痛欲绝的哭声渐消。
又过了良久,他才慢慢走出晦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