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青花有些恍惚。
她没有想过,白九辞一个堂堂的大将军,竟然亲自为她筹谋了后路,还特地跑来对她作出承诺。
尽管她以前从未想过要嫁进高门大户,但以她这一去之后的情况,能够被抬进大将军家的门,也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当然,前提是,她能活着回来。
两天后,慈青花穿上绫罗绸缎,涂脂抹粉,勾唇画眉,被打扮得如花似玉,送上了一顶软轿。
在此之前,两个嬷嬷已然把能想到的都关照了一遍。所幸少女的相貌、身段、年纪都与她要冒充的女子差不了太多,而敌方大将又只与颜慕晚有过一面之缘,是以,他基本也瞧不出什么不对劲。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嬷嬷们这几日每天都在少女的手上涂抹自制的香膏,好让她那略显粗糙的双手变得柔嫩、光滑,更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人。至于脾气这等内里的东西,知情者都很庆幸,这丫头除了胆子小,也没有什么同晚夫人特别相冲的地方。反正等到了敌人手里,她会害怕也是人之常情,想来不会惹来怀疑。
听嬷嬷乙一面为她梳头、一面极富耐心地嘱咐着,慈青花始终抿唇不语。
妇人迟迟听不到她的回应,也明白她此刻心里是有多害怕、多难受,可惜,自己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奴才,不好也不晓得该如何抚慰她受伤的心。
“姑娘,听我一句劝,事到如今,你也只能往前走了。”
慈青花抬起眼帘,透过身前的铜镜看她身后的妇人,依旧一声不吭。
“你也别怨将军。说到底……唉,这都是命。”
嬷嬷难得在少女面前流露出真切的同情与无奈,慈青花也心知嬷嬷不是恶人,只是……
她默默不语地垂下脸,仍然没有接话。
半个时辰后,曙山城紧闭的城门数十日来头一回开出了一条缝。一辆干净的马车载着“将军的爱妾”出了城门,径直来到了敌方军营的附近。
敌方大将名叫“褚遂远”,是个四十来岁、虎背熊腰的男人。知道垂涎已久的女子今日终于要投入自个儿的怀抱,他也是专程派了人前来接应。
两个敌国的丫鬟从护花使者的手中接过了貌美如花的贵客,其中一个竟还像模像样地朝着护送者点了点头。
就这样,惴惴不安的慈青花告别了己方的人马,被两名丫鬟一路领进了敌人的大本营。因着在曙山城一战中有着人多势众的优势,敌人的大本营相较之他们的,那全然是一副大相径庭的景象。
身穿铠甲的士兵们虽然像模像样地拿着兵器四处巡逻,可是脸上那副满不在乎、懒懒散散的神态,与少女在己方阵营所见简直有天壤之别。
慈青花虽不懂什么行军打仗,却也忍不住暗自咬牙,心道就敌人这松散懈怠的架势,若不是仗着悬殊的兵力,早就被他们打个落花流水了!
一想到就是这般模样的敌人,竟也能害得整个曙山城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害得自己被迫面对失去贞洁、任人亵(和谐)玩的厄运,年仅十六的少女不由得咬紧了嘴唇。
可惜,此行另有目的,她不能因一时义愤而坏了大事。
如是作想的少女绷紧了神经,跟着领路的侍女来到了几顶稍大的帐篷外。忽然,她依稀听到了莺莺燕燕的笑语声,等到走近了,才真是情不自禁地傻了眼。
她清楚地看到,宽敞的空地里,一群花枝招颤的女子正簇拥着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一同坐在那儿饮酒作乐。女人们个个都蒙着面纱,却不妨碍她们朝着男子大送秋波。一会儿有这个拨了只大葡萄塞进男人的嘴里,一会儿有那个娇笑着倒在男人的身上,男人倒也没有应接不暇,时不时地亲亲这个又摸摸那个,一个也不落下。
直到他似乎察觉到有人出现,这才眸光一转,对上了少女惊呆了的面孔。
他一下子站起身来,无意识地拨开了缠在他周身的姑娘。
“颜姑娘!不,晚夫人!”他大步流星地行至来人的跟前,刚要一把抓住她的柔荑,就被她下意识地避开了。
褚遂远霎时哈哈大笑。
“多年不见,晚夫人还是这般年轻貌美……娇中带羞。”
说着,他无视了来人嫌恶、趋避的神色,自顾自地凑上前去,闭上眼,贪婪地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气。
嗯——气若幽兰,果真是极品!
褚遂远蓦地睁开眼皮,刚要伸手将美人横抱过腰,就听得院外由远及近的一声长音:“报——”
被打断的男人顿时黑了脸: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现在来坏他的好事!
话虽如此,作为此战的统帅,他也不好在人前做得太明显,免得届时落人口实,影响了他这一战的军功。因此,男人立马改换了yín(和谐)邪的笑脸,冷不防在美人脸上亲了一口,表示他去去就来。
慈青花被这一下闹得恶心透顶,却也只能强压下心头的厌恨与恐慌,侧头一脸紧张地目送男子离去。
她巴不得他这一去就别再回来!
少女抿紧了唇转过脑袋,毋庸置疑地对上了那群女子的视线。她们大多或轻蔑或冷淡或戏谑地注视着她,没多久的工夫,就作鸟兽散了。
金主大爷不在了,她们自然没有逗留的必要。至于这个据说是“敌将爱妾”的女人……呵呵,这两天,她们就等着看好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