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城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老成持重,表面上始终挂着一副若有若无的笑容,似乎人畜无害,并没有什么威严,但大家伙谁都知道,既然他能当上乡党委书记,就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在会议室里,县委组织部来送干部的同志把张鹤城介绍给乡党政班子成员之后,又宣读了由我暂时主持政府全面工作的决定,不出我的所料,话音刚落,会议室里的气氛立刻就变了,大家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不服气,尤其是王勇和另外一位叫张忠杰的副乡长,脸色阴沉的都快拧出水来。
对此我也有些头疼,但稍微一想他们这样其实也很正常,这就好比排队去买火车票,好不容易等到自己却被别人加了塞,等人家买完票再轮到到自己的时候,却从售票员那里得知票已经卖光了,这换成谁心里都觉得憋屈。
陪组织部来送干部的同志吃了个午饭,等他们走后,张鹤城就迫不及待的把我叫到了办公室里,一进门他就倒上了茶水,递给我道:“在县里的时候就听薛县长念叨你,说你年轻有为,我还有点不相信,来的路上我还在想,这武常思到底是个什么样?结果这一见面,好家伙,比我闺女年纪大不到哪去,却都干上乡长的活了,跟你一比,我这老家伙不服老可是不行呦!”
“张书记过奖了,这样一说我倒是有些无地自容了。”
我受宠若惊,赶紧双手接过茶杯,并没有因为张鹤城的夸奖而沾沾自喜,很明显,他对我另眼相看,其实很大一部分还是因为薛翰林的原因。
“呵呵,你啊你啊,还在这跟我谦虚,你的事可在县政府大院都传开了,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跟你客套了。”
张鹤城摆了摆手,有些严肃道:“我准备过一阵开个会,部署一下咱们乡下半年的工作任务和目标,既然咱俩搭伙,我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党政工作分工不分家,以后咱俩之间有什么事,就提前通个气儿,到时候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听张鹤城这么一说,我表面上装作思考的样子,心里却有些纳闷,新官上任三把火,张鹤城刚来坎杖子还什么都不了解,而且我来的时日也不多,我们两个都是根基未稳,他这把火是不是烧得急了点。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我打算发展干果种植的想法说出来,因为毕竟张鹤城才是名正言顺的一把书记,他既然这么急着开会,我也摸不准他是不是事先就已经有了什么打算,于是我摇了摇头,说我还年轻,很多事情还不懂,一切听张书记安排,我全力配合就是了。
张鹤城显然很满意我的回答,不过却并没有透露他准备部署工作的内容,而是话锋一转跟我唠起了家常,但话里话外却时不时的拐弯抹角打听起我和薛翰林的关系,我都用薛县长可能比较赏识我的原因搪塞了过去。
从张鹤城办公室出来,离老远就看到周元鹏鬼鬼祟祟的站在我办公室门口,猛然见到我,他的脸上有些慌乱,看到我脸上有些不太高兴,赶紧摆摆手,让我别误会,说有事找我。
我皱了皱眉头,让他进屋,问有什么事。
周元鹏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我接过来一看,是一份县水利局要来检查防汛工作的通知,上面写着根据省气象局预报,未来几天内会有强降雨天气,要各乡镇做好防汛工作,而检查日期居然就是明天,但发文的落款日期却是两天之前了。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才给我?”
我瞥了一眼周元鹏,直觉告诉我这事没有这么简单,防汛是水利工作的一部分,而水利本来就是我刚来时候议定的分工,更何况我现在已经主持政府全面工作,周元鹏再傻也不可能现在才把文件给我,更不用如此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
“武乡长,这事真不怪我!”
看到我有些生气,周元鹏赶紧解释,说这个文件的确是两天之前就到了,但是那时候恰好王勇在他屋里接电话,看到这个文件就说由他转交给我,周元鹏也就没有多想,就给了他,哪成想今天上午王勇叫他去办公室打扫卫生,周元鹏才在他桌子上发现了这份文件,怕耽误事,更怕我误会是他没及时把文件给我,这才偷拿了出来。
“行了,我知道了。”
我不动声色,把文件交还给周元鹏,道:“这事你干得不错,不过你还是把文件放回去吧,兴许是王书记忘记了,保不准他呆会就给我送来了,这事不要出去乱说,万一被他误会了,倒霉的还是你。”
“武乡长您就放心吧,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嘴巴严着呢!”
周元鹏当然也不傻,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不过在临走之前,他还是顺嘴提醒下前一阵我私下里找姚援朝谈话的事,意思是叫我别忘了他的好。
周元鹏对我殷勤,我当然知道他图的是什么,之前他可能纯粹把我当成了一个副乡长,他得罪不起,但现在他却把我当做了可以转正的靠山。
至于王勇,我不确定他这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忘了。
周元鹏走后,我把水利站长贺斌找了过来,告诉他县水利局要来检查的事,贺斌拍着胸脯跟我保证,说他干防汛已经好几年了,而且早就制定了汛期二十四小时值班值宿制度,叫我放心,保证不会出问题。
我点点头,表示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我还是详细的询问了他一下防汛工作的注意事项和近期工作情况,因为临时部署什么的已经来不及,但起码明天来检查的时候我不至于一问三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