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都跟你说了烫么。”百里摇头叹气,轻轻将手边的果子推到她跟前,“烫到没有?”
七夏不肯领他的情,捂着嘴很有骨气地挪开,站起身。
“我不吃了。”
“你坐下。”百里一手拉着她,硬生生拽回来。
“别赌气,这会儿人多,到哪儿都没空座,好不容易坐下了何必跟我怄气?难不成你想过个一两时辰再用午饭?”
正说着,方才忙忙碌碌的小二总算是挤到他们这边,一面拿巾子擦了擦桌面,一面偏头笑问:“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还没等百里开口,七夏就抢先道:“我们俩分开点,各吃各的。”
“何必呢。”他淡淡看了她一眼,“你还要回杭州,钱够用么?不如……”
“给我上碗面。”七夏也不搭理他,偏头去吩咐小二,“记得在里头加个鸡蛋。”
“好咧。”伙计颔首应下。
“一路上吃了好几日的干粮。”百里循循善诱,“就不想吃点别的?”
“不吃。”七夏回绝得飞快,认认真真对那小二吩咐,“就给我来碗面。”
“成……”小二看了看百里,似有些迟疑,“那客官您要点什么?”
他想了想,只挑了几道七夏爱吃的菜,打发着做去了。
店里的厨子动作很快,不多时菜就上齐了,包括七夏的清汤挂面。
不得不承认,面对一桌的好菜只吃挂面真是一种难忍的煎熬,她这才明白百里非得坐这儿不走的理由了,想不到他如此阴险狡猾,竟用这种方式逼她服软。
七夏愤愤地扒着面条,强忍着把头埋在碗里。
等到那碟糖醋排骨端上桌时,她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筷子拍在桌上。
“你也太欺负人了!硬要同我拼桌也就罢了,哪有这样的?!”
百里听罢倒有几分无奈,“又没说不让你吃。”
“谁要吃你的东西!”
“这是厨子做的菜,也不算我的。”他信口胡诌,将眼前还冒着热气的一碟螃蟹往她那边推了推,“尝尝看,我瞧着这个葱油蟹还不错。”
七夏把头扭过去,压低声音:“别以为给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我……”说着她眼珠子一转,忽然把蟹端了过来,又把那盘糖醋排骨挪到他旁边。
“我吃蟹可以,你得吃这个。”
百里怔了一瞬,似有不解,“你不是喜欢吃甜的么?”
“可我若是吃蟹,那就吃不下这么多了。”知道他反感甜食,七夏扬眉道,“菜点都点了,你不吃?那多浪费。”
见他犹在迟疑,她搁下筷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凉凉道:
“你不吃,那我走了……”
“行了……”知道她是存心的,百里也只得答应,“我吃就是。”
平心而论,这家店的排骨做的真是不怎么样,糖醋放得不均也就罢了,糖尤其偏多,几口吃下去,他已然开始皱眉头。
七夏揭开蟹盖,有滋有味地拿勺子舀里面的蟹黄来吃,不时偷偷瞄了百里几下。
他当真是不喜吃甜的东西,一口一口吃得极慢,脸色就一直没好过,吃到最后隐隐已开始显出不适之色。
记得上回逼她吃糕点,今天她也让他试试这种滋味。
起初七夏还觉得心里痛快,看久了也感到食之无味。
也不知那排骨是什么味道,等百里吃过半盘子的分量,见他脸色实在是有些异样,七夏伸手夹了一块在嘴里尝了尝,甜的连她也吃不下去,只得摇头道:
“算了,你也别吃了。是很难吃。”
闻言,百里才如释重负地搁下筷子,伸手倒了杯茶水漱口。想必此生他对甜的东西是再无好感了……
装螃蟹的盘子已经空了,一碗面尚没吃完,七夏慢吞吞地喝了口汤,门外忽听得一阵喧闹,她不由抬头望出去。
一辆甚是华丽的马车悠悠驶过,街道两旁却簇拥着一大波的人,但看路人的表情神色似乎十分兴奋惊奇,也不知那车里坐的是谁。
车子后面跟了几个骑马之人,见得那幌子上写了个花字,她才大悟,轻轻“啊”出声。
“怎么?”
七夏脑中灵光闪过,暗自思忖,也不理他,埋头吃面。
午饭吃过,找店家要了间房把包袱放妥当,七夏飞速溜到街上,左右前后打量了一圈,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不欲一直跟着她招她不快,午后难得有空闲,百里取了笔墨,在桌上摊开纸,草草写了封书信。毕竟在外呆的太久,腊月已至,大半个月后就要过年了,再不往家中寄封信,只怕等回了顺天,自己的耳朵会被人叨念出茧子。
从邮驿回来,天色已经傍晚,还没进客栈,老远就听到有人说话。
“在外疯了这么久,都不给你阿姐写封信回去,总算让我逮到你了。”
后者声音听着有点伤感,“我字写得不好,好多字还认不全,一直没敢写……阿姐她怎么样?身体好不好?”
“身子好是好,就是念着你……还让我问问,你和……”
进去的时候,百里便看见七夏身边站着的那个人,高高瘦瘦的,衣袍很宽敞,单从打扮看不出他是什么来头。
几乎是同时,七夏狠狠拽了那人的袖子,他后半句话戛然而止,也抬头朝百里这边看来,然后甚是有礼地笑了笑。
“喂。”七夏拉着他的手,转过身来,得意地向百里挑眉,“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若我找到一个能和我一同回杭州的人,你就不跟着我了,是不是?”
他闻言,抬眸在那人脸上端详了一番,并不否认:
“是。”
“那再好不过,我要跟他一起走,你可以上京城,不用管我了。”七夏笑嘻嘻地歪头看了旁边的人一眼,愈发嘚瑟,“他是住我邻家的大哥,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人,我和他认识的时间比你还长,这下你没话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