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伤得怎么样?”眼看浚仪行远,百里这才转身过来瞧她,“还疼么?”
原本是有些火辣辣的痛觉,但见他刚刚一直为自己出气,此时也忘了去疼,七夏捂着脸,笑吟吟地摇头。
她那表情倒让百里误以为是被打傻了,只得又去问季子禾:“她没事吧?”
“哦……没事。”他起身,笑道,“就是破了点皮,这些天别用那边嘴吃东西便好。”
“嗯。”七夏点点头,刚把手松开,忽然想着这会儿自己的脸肯定很难看,不由又捂上,把脑袋低下去,抱怨道,“怎么那个郡主像吃了一斤辣姜似得,火气这么大?”
“浚仪郡主是出了名的暴脾气。”梅倾酒在旁幸灾乐祸,“也不看看是拜谁所赐。”
七夏不明所以:“什么啊?”
“我是说,你……”
有人重重咳了一声,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
“走吧,也到饭点了。”
开封的樊楼饭菜味道极佳,可由于事先闹了这许多不愉快,七夏早没了胃口,心心念念想寻面镜子瞧瞧自己的脸,吃了几口就搁下筷子回去了。
一路快步走回房间,她扑到床上,扒开枕头下的铜镜凑到眼前看。
那个侍女生的健壮,手劲又大,想必是干粗活儿的,都这时候了还有红印子,嘴角明显是青了,指头摸上去还隐隐有点疼。
季子禾说的不错,这几天怕是不能好好吃东西了。
她万分怅然地把镜子放下,还想明日出去逛逛鼓楼,可伤在脸上怎么也不好看……只能多等几日了。
七夏叹了口气,头朝下索性往被子里一埋。秋日里午后气温凉爽,不多时就睡着了。
梦里有人温言细语,覆上额头的掌心带着暖意,似乎还有几分粗糙……四周仿佛是护城河外的树林,幽暗寂静。
“小七,小七?”
门外不知何人唤她,听了片刻好像并非百里。
七夏搂紧被子,迷迷糊糊嘀咕了几句,没醒来。
“小七,小……”
门扉大敞着,她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显然是又忘了关。季子禾提着食盒,一时哭笑不得,遂轻手轻脚进去,本想放下东西就走,哪知道七夏竟揉着眼睛坐起身。
他愣了一下,笑问道:“睡醒了?”
含糊的嗯了一声,“你们回来了?”她脑子还不太清楚,坐在床边,讷讷见他将食盒打开,“这是什么?”
“软乎的。”季子禾含笑解释,“方才见你在酒楼也没吃多少,料想你也该饿了,所以带了点甜糕给你。”
“甜糕?”她双目蹭的亮了起来,赶紧凑到桌前坐下。
红漆盒子里,几大块绿莹莹的糕点叠成塔状,玲珑剔透,乍一看去还以为是在发光,可爱非常。
“这糕点做得好精致。”七夏倒没吃,先闭目深深闻了一下,抬头朝他笑,“有丁香的味道,是用菜磨的?”
季子禾笑得无奈:“你问我……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懂这个。”他亦在她对面坐下,把食盒往前推了推,催促道:“快吃吧,尝一个试试。”
七夏依言小心拿了一个在手,张口轻轻一咬,满嘴清香,入口即化,她嚼了几下,眉眼弯起来:“这里头是白豌豆?”
“亏你吃得出来。”季子禾倒了杯茶水,“慢慢吃,莫噎着了。”
“嗯、嗯!”她不敢用左边伤脸嚼东西,所有食物全聚在右边,鼓囊囊的,看着实在是滑稽。季子禾微微一笑,随即目光又落在她嘴角的伤口,忍不住心疼地抬手轻轻摩挲。
“好些了么?”
“不打紧,我睡一觉起来好多了。”她并没在意,一个接一个吃得香甜。
季子禾替她将唇角的碎屑抹去,正要说些什么,余光乍然见得门外站了个人。七夏此时也有所感,偏头一看,百里亦不知几时来的,悄无声息,她怔了片刻,似是才发现有何不对劲,飞快把季子禾的手拍开,顺便连食盒也往旁边移了些许。
对面的季子禾垂眸将她动作尽收眼底,神色间闪过一丝复杂。
“百里大哥……你怎么来啦。”七夏慌慌张张地擦嘴擦手,想要消灭证据。
“这里是我家,我不能来么?”他表情清淡,看不出喜怒。
“能能能,当然能……你找我?有事么?”
百里只抱着胸靠在门边,一言不发。
季子禾唇边噙笑,此时很识相地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作揖告辞:“你们有话要说,我就不打搅了……若是哪里不舒服,记得来寻我。”后半句话是对着七夏说的,走前也没有将食盒拿走。
知道他是特意来给自己送吃的,思及自己方才举动也有点太过生分了,七夏心中愧疚,为难地抬头看着他。
后者倒是不曾放在心上,反而朝她颔首微笑……
百里眉头微皱,颇为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待得季子禾自他身边擦肩而过,再回头,七夏已然站在他眼前,仰着脑袋,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在看他。
“看什么?”
她像是说习惯了,张口就道:“看你好看!”
“你……”
刚想问她之前的事是否还惦记着,然而话到嘴边无端端又咽了回去。
“咦,你也给我带吃的来了?”见他不说话,七夏却是眼尖,垂头就看到他背在手后的食盒,眉开眼笑甚是欣喜,“你待我真好。”
百里脸色缓和下来,抬眼扫了扫桌上还摆着的糕点,淡淡道:“不是有人给你带了吃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