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让他忽而惊觉了些什么,迟疑了一会儿,问她:“挨打会觉得难过?”
“是呀。”温疏眉的声音低如蚊蝇。
挨打自然是难过的。譬如刚才那两下,疼不疼都不打紧,她觉得羞耻,便已很难过了。
谢无若有所思,沉默地回想自己刚进宫时事情。
他试图想起来,在他适应那一切之前,是不是也曾会因为挨罚而难过。
但,那时他还太小。
隔了这么多年,他想不起来了。
他便点了头:“我记下了。”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他又说:“不难过了啊,明天买糕点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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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月当空,栖凤宫里一片凄凉。
皇帝对皇后的厌恶愈发不加遮掩了。
约莫一刻之前,皇帝突然驾临栖凤宫,三言两语后便起了争吵,盛怒之下摔了东西,很快又动了手。
宫人们不敢贸然进来,待得皇帝离开才忙涌进了殿,定睛便看到一地的碎瓷碎玉。皇后摔倒在金丝楠木桌边,剧烈地咳嗽着,却起不来。
“娘娘!”掌事的高氏心惊肉跳,赶忙领着宫人上前搀扶。
她刚扶住皇后的胳膊,皇后便蓦然哭了起来,紧抓住她的衣袖,嚎啕不止:“嬷嬷,我……我撑不住了……”
高氏心疼得不行。
她是皇后的乳母,皇后是她一手奶大的孩子,她自己亲生的孩子又因病早早离了世,皇后已是她唯一的记挂。
她一时便也哽咽起来,强撑着吩咐宫人:“快,扶娘娘上床歇着。”
宫人们七手八脚地上了前,将皇后搀扶起来。皇后不知伤到了何处,只是起身都疼出了满额的汗,小脸惨白的咬紧了牙关,一步步艰难地往床榻方向挪。
七八步的距离,她觉得长得像走了半辈子。
终于到了床边,皇后重重地瘫坐下去,高氏摸出帕子来给她拭去冷汗,听到她咬着牙骂:“这个畜生……”
高氏忙不迭地捂住了她的嘴。
“娘娘,慎言。”高氏道。
皇后咬住轻颤不止的银牙,狠狠忍下了更多的话。
高氏又劝道:“日后陛下的事,娘娘便不要管了。”
“可是阿蕊……”皇后双眸恨意迸发,“阿蕊与她夫君情投意合,陛下他……我怎能坐视不理!”
高氏自知她引去的几个字是什么。
陛下近来对一京中命妇起了兴致,打起了君纳臣妻的主意。这位夫人与夫君乃是青梅竹马,与皇后又是闺中故交,皇后自是要劝。
莫说皇后,就是她,与那位夫人也算相熟,不想看她入了这个火坑。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娘娘现下自身难保,如何再保旁人?”高氏只得这样道。
皇后眼中的光泽骤然黯淡下去,连怒与恨都失了力气。
她知道,奶娘说得是对的。若没有西厂督主暗中帮她,为她送些药来,她怕是早已入了皇陵。现下虽还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哪里还有余力去帮阿蕊?
“娘娘宽一宽心吧。”高氏长声叹息,“只当不知道这事,由着陛下痛快了,娘娘的日子才能好过一些。人总要活着才能去盼更多,若因一时之气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第33章 海棠
谢无的伤一直养到三月末才算痊愈, 再往后,天气便渐渐热了。当今圣上不是会体谅民间疾苦的人,自乐得早早避去行宫逍遥。是以清明一过便下了旨,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行宫去。
谢府的一行人迟圣驾一日离京, 亦称得上“浩浩荡荡”。谢无待下并不刻薄, 知晓京中暑热难耐, 每每出去避暑便会将一应女眷都带上,寻常奴仆也带上大半。余下留在京中守着宅院的,则多会拨些银钱, 以便添置纳凉解暑之物。
马车上, 谢小罗和谢小梅都很兴奋。谢小梅还算乖巧, 能安安稳稳地与温疏眉一同坐着, 只是不住地往窗外张望。谢小罗则忍不住寂寞, 一路上下车跑了好几回, 抵达行宫山脚下的谢府别苑时已满身尘土。
谢无要先去行宫复命, 温疏眉只得自己拎着谢小罗进屋, 要给他洗澡。
“母亲您放开我!!!”谢小罗边走边挣扎,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好好好, 你自己来。”温疏眉拿他没办法, 由着他往用作汤室的厢房去, 只叫阿井过去守在门外。
过了月末两刻,谢小罗洗干净出了汤室,正碰上谢无也复命回来。谢小罗眼睛一亮:“爹!”
谢无驻足,谢小罗几步跑过去,仰头:“爹明日带我去骑马, 好不好?”
“骑什么马。”谢无一捂他眼睛,“爹要带你娘出去玩, 你跟妹妹玩哈。”
“爹怎么就知道带母亲出去玩!”谢小罗很不高兴,“母亲都那么大了,不能自己玩吗!”
谢无咧嘴一笑:“不能。”说罢他便提步进了屋,谢小罗气鼓鼓地在后面跟着。温疏眉正坐在桌边吃着冰镇的绿豆汤,谢无将佩刀往架子上一放,“明天带你去西山看海棠。”
“啊?”温疏眉愣了下,“改日吧,我和蘅儿还有息玫说好了,明日去暖夕岭泡温泉。”
“爹你看!!!”谢小罗找到了借口,伸手拽住谢无,“有别人陪母亲玩啦!!!爹待我去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