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眉?!”他心下欣喜,疾步行去。她正从面前的布兜子里抓出鸡蛋,一个个砸在面前的墓碑上。
她满眼愤恨,贝齿紧咬着朱唇,每砸一个都用了十足的力气。
他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每走一步心跳都更快一些。
终于,他走到了她背后。
他伸手一拍她的肩头,她就转过身。
“小……”刚叫出一个字,他的声音蓦地噎住。
他看到了墓碑上的篆字。
那块爬满青苔、布满龟裂的墓碑上,刻着“谢无之墓”。
青苔被鸡蛋粘稠的液体浸染,恶心得刺眼。
他猛地往后退了半步。
她就立在他面前,淡漠地看着他。
“小眉……”他张一张口,但发不出声。
她沉默地转过去,一步步走向远处,不再看他一眼。
“小眉?!”他怔怔回神,趔趄地追她。
她明明走得很慢,却在迅速地与他拉远。
“小眉!”他跑起来,奋力地追她、喊她,可她既不回头,也不应声,好似并未意识到他的存在。
可冥冥之中,他只觉得她是知道他在的,只是不想理他罢了。
“哗啦——”温疏眉垂在鬓边的发钗被碰到,白贝母穿成的流苏一阵响。
她惊醒过来,抬一抬头,就看到谢无眉头紧皱,额上沁出汗珠,方才碰到她的手紧攥成拳,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她站起身,走到盆架边上,投湿帕子,回来给他擦了擦额头。
他泛着青白的薄唇干裂,仍翕动不止。她想了想,沏了盏茶来。又寻了块干净的帕子来,沾上茶水,一点点涂在他唇上。
在她将茶盏搁到旁边的小桌上时,忽而听到一声:“小眉……”
温疏眉猛地望过去:“督主?!”
等了一等,没有回应。
没醒?
她怔然,轻手轻脚地回到床边查看。
他是没醒,双眸紧闭,眉宇皱得比刚才更深了两分,眼皮跳个不停,是在做梦的样子。
过了会儿,她又听到一声:“小眉。”
“……我在呢。”她轻轻应声,坐到床边,俯身凑到他耳际,“我在呢,督主,我在这儿。”
她盼着他能醒,可他还是醒不过来,应是也没听到她的话,不安未减半分。
她在旁边手足无措,也帮不上忙。最后还是请大夫进来施了针,他才再度睡得安稳。
之后数日他都是这般,时常被噩梦惊扰,在噩梦里唤她的名字。
她很好奇他梦到了什么,便与自己说待他醒来必要好好问他。可这心念一动,就又添了一重忧心,让她愈发担忧他醒不过来。
所谓庸人自扰,大抵如是。
七八日后,谢无在一个深夜蓦地睁开眼,周围光线昏黄,他第一个反应便是向左看去,看向床榻内侧。
没有人。
几是一瞬间,他眼底昏暗下去,长吁了口气,试着撑身,想坐起来。
刚坐起三分,他蓦地滞住。视线落在床边伏着的身影上,他一时愕然,盯着看了半晌,不敢分辨是谁。
他觉得这应该不是她。她是恨他的,他追着她喊了那么久,一次又一次,她都不做理睬。
可脑海里又恍惚觉得,那好像是在做梦?
他久久做不出判断,也做不出反应。想叫醒她看个清楚,又怕她一旦醒来就什么都没了。
他怕她会像他梦里一样,转身就走。
僵了半天,谢无怀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心情,无声地躺了回去。
面前的床褥隐约一沉,温疏眉又一度惊醒,赶忙抬头。
——视线一定,就迎上一双正盯着她的眼睛。
她一愣,他也一愣。
四目相对半晌,还是她先有了反应,惊吸着冷气,站起身来:“你醒了?!”
他还是没有反应,连眼皮都没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