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有一班下午三点的火车,到达那边,是晚上十点多。
从医院到火车站,大概半个小时的路程。现在还能赶得上。
她叫了辆东洋车,让送自己过去。
除夕日的最后半天,火车票便不似之前那么紧张了。
即便依然买不到票,也没关系,她可以买站票。
只要能去就行。
她坐在车里,经过电报局的门口,忽然想起昨晚贺兰雪再次向自己询问是否有她哥哥消息时流露出的担忧之情,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她忽然有点不放心,决定打个电话再问一下。
她让车夫先停车,跑进电报局,往贺公馆打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梅香,告诉她说,贺小姐在中午时,就被和太太给接走了。
苏雪至微微松了口气。
和太太温柔而体贴,去了她那里,就会很热闹。希望那样的气氛,能让贺兰雪暂时忘记忧心,先好好过个年。
她说了声知道了,正要挂电话,听见梅香在那头又道:“苏少爷,你还不知道吧,贺先生今天也回来了!就刚才到的!他还送了我一支口红!是丹琪牌子的,可贵了!我们小姐也有这种牌子的口红!贺先生可真好啊――”
苏雪至猛地睁大眼睛,反应了过来,一下挂掉电话,掉头就冲了出来,坐上那辆正在等着的东洋车,报上贺公馆的地址,让立刻过去。
半个小时后,快三点钟,她赶到了贺公馆。
梅香兴高采烈地告诉她,贺先生来过,但很快又走了,说另外有事。
“呶,苏少爷你看,这就是贺先生今天送我的口红!你看,漂亮吧,老天爷!还包得这么好看!我真是舍不得拆!可是不拆,我又不知道贺先生送的是什么!我等下就把它包回去――”
苏雪至看了一眼那支眼熟的暗金色印玫瑰的细长膏管,打断了小丫头的话,迫不及待地问:“他有说去哪里吗?”
梅香摇头,茫然:“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贺先生让小姐不用回来,晚上就在和太太家里过年……”
苏雪至从贺公馆里走了出来,坐在东洋车里,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她不明白,贺汉渚既然在今天回来了,还到了天城,他为什么不去找自己。
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感觉他在生气,生自己的气。
但他为什么生气?到了天城,又为什么不去找自己……
等等!
他不可能不去找自己的!
“先生,还要去哪里?”
车夫拉着车杆等了片刻,没听到指令,回头问她。
“清和医院!”
这个除夕日的下午三点半,她折回到了清和医院,冲到护士台前,向护士描述了贺汉渚的容貌,问今天有没有这样的一个人来找过自己。
护士立刻就想起了中午的那个人,点头:“是,是有这么一位先生来问过你,我还给他指了方向,过了一会儿,我看他出来了。我以为他以为找过你了。”
近旁,另个护士插话道:“苏医师,原来那位先生是找你的啊?我当时正好路过傅先生的病房,看他就那么站在门口,也不进去,也不走,有点奇怪,我就问了一声,他什么也没说,掉头就走了――”
苏雪至顿时明白了过来,全部都明白了。
这个蠢男人!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蠢男人!
他的脑子里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
等她找到了他,她非得狠狠地敲他脑袋,把他的头给敲肿了不可!
她丢下了还在说话的护士,转身就冲出了医院。
他会去哪里?
不在贺公馆,难道是司令部?
苏雪至立刻又上了那辆还在等着的东洋车,让车夫拉自己过去。
四点多,她赶到了卫戍司令部。
大门紧闭,只有一个卫兵在站岗,告诉她说,贺司令没现身过。
犹如当头一盆冷水,苏雪至的希望又落空了。
也不在司令部,难道……
他是去了天城饭店的那家俱乐部?
苏雪至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但也说不准。
男人昏了头的情况下,会干出什么事,谁都说不准。
他不是一气之下,还去找过唐小姐,差点干了那种好事吗?
现在他又生气了,去那种地方找开心,也是说不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