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别人多的,也不是多么高超熟练的手术技能。
说白了,只是她知道,手术成功的概率会比较大,所以,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一道坎。
现在,手术顺利结束,周围也安静了下来,她回忆着今晚手术的整个过程,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倘若当时,病童已经处于穿孔的状态,在腹膜炎等感染可能大幅度增加而没有抗生素的前提下,在有资格行医的人不愿为病童的生死承担责任的前提下,她是不是依然还会有足够的勇气去站出来,冒着对自己不利的各种风险,尽力挽救一个普通人的性命?
救治失败的后果,这是一把悬在医者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众生皆凡人,包括医生在内。
她想了又想,说实话,自己也是无解。
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
她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从座椅上起身,打开窗户,想通下房间里的风,忽然一顿。
这间临时休息室的窗户对出去,大约几十米外,就是一条道路。
她看见路边停了一辆汽车,车旁靠站了一个人,那人正在抽着烟。红色的一点明灭火光,在以夜色染成的漆黑背景里,显得十分醒目。
这里是医院侧门的路,她很确定,不会是病童家属。马家人全都挤在前面。
路上没有灯,光线极是昏暗。借着医院一楼几个房间透出去的模糊灯光,她忽然觉得那道身影有点眼熟。
那人仿佛也看到了她,从靠着的车身上站直身体,扔掉香烟,转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立在窗后的苏雪至终于认了出来。
这个人是贺汉渚。
第43章 (这个时间,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时间, 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雪至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那天大雨之中,她弯着腰喘息, 面前,潮湿迷离的霓虹灯影里,车窗后,那张一掠而过的漠然侧脸。
其实那天之后,她就再没想起过那一幕了。但这一刻,不知道为何,却突然又回忆了起来。
苏雪至不认为自己对这个人怀有什么成见。更没有不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恶和行事标准, 轮不到别人臧否是非。是自己触犯了对方可容忍的底线在先, 凭什么去责难对方怎么对自己不够大度。
但趋吉避凶,是生物的本能。
她的第一反应是趁他没看见自己, 赶紧后退,关窗,当没见到。
但好像来不及了。他已经迈步朝着这边走来, 好似目标就是自己,于是也就只能打消念头,看着他来到近前。
他停在距离她七八步外的地方, 朝她点了点头:“手术结束了吧?累吗?要是不累,出来一下。”
“我去学校找你,说你来了这里值夜班。”他又补了一句,态度竟意外地平和。
不过,她累或是她不累, 其实完全没有区别,他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他有事找她, 要她现在出去说话。
苏雪至从医院侧门走了出来,见他已回到刚才的汽车旁, 就走了过去。
该怎么称呼他,在开口之前,苏雪至迟疑了一下,于贺先生和表舅之间摇摆。
“……表舅。”
最后她还是这么叫他。
毕竟,再怎么不快,他也没当面说,要断绝他之前亲口认下的亲戚关系。就算不让她这么叫了,也应该先由他开口指示,不是吗?
“您找我有事?”
他站在路旁,没立刻应答。
苏雪至感到他在看自己,就耐心地等着,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他开口:“上次你说你和傅明城只是师生,没有任何的特殊关系,包括感情方面。我希望你再给我确认一遍。”
苏雪至刚才等着他说话的时候,猜来猜去,猜他这么大半夜不睡觉竟跑来这里找自己的原因。但脑洞再大,也是万万想不到,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件事。
她简直无语,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盯着自己的私人生活,说:“这对您很重要吗?”
“是。非常重要。”
他立刻应,语气竟异常郑重。
苏雪至一怔,借着医院方向投来的微弱光线看了他一眼,见他望着自己,神色凝重,忍着心里不快,一字一字地道:“我再回答您一遍,我的感情取向和大多数人一样,没任何特殊之处。”
“难道您平常就没有一两个可以往来的同性师友吗?”
他微微颔首:“很好。我相信你。”
苏雪至也懒得问他为什么这么关注自己的私人感情,又等了片刻,见他没再开口了,就问:“您还有别的事吗?”
他依然沉默。
“您要是没事了,我想去休息下……”
“我妹妹经常去找你吧?”他忽然说道。
苏雪至愣了一下,顿时想起昨天寝室里蒋仲怀几个人的反应,这下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