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能大骂:“谁叫你把记者叫来的?”
刘安小声地解释:“我不是想替咱们警区还有区长你争光吗,为民除害。以为这事三指捏田螺,笃定了,谁知道那个苏少爷非要说周庆年是自己死的……”
“狗屁替我争光!我看你就是想自己出风头,好露脸是吧!”
姚能又骂了起来。
刘安不敢回嘴,扇自己嘴巴:“是,是,我错了,下回再不敢了!”
姚能阴沉着脸,想了下,命令他立刻回去盯着苏家少爷,在自己没回来前,不许他开口说话,更不许和记者接触,说完匆匆去找孙孟先,把事情回报了一遍。
警局被舆论痛批腐朽腐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随着卫戍司令部和贺汉渚的突然空降,警察局长孙孟先骤感肩上压力大增,尤其是在目睹贺汉渚刚到任就点的那把火后,更是大受刺激,下定决心,必须要在公众面前扭转警局,或者说,他局长的形象。
最近他一直忙着制定警局改革计划,亲自过问细则,弄得也差不多了,忽然被告知出了这样的事,勃然大怒,跳脚大骂姚能无能,管不住下属,给自己捅出娄子。
他的秘书兼幕僚侯长清和他耳语了一阵,渐渐地,他脸上的怒气消失了,大笑。
“好啊,这个法子好,就这么办!赶紧的,你给我去叫人!我马上亲自过去!”
孙孟先在天城也有些年了,要叫几个能用的喉舌和文人,自然不在话下,很快,一拨人出城,赶往西郊警棚。局长没立刻露脸,先亲自提审被打得已经不成人样的李祥瑞,说经过科学法医检验,认定周庆年就是被他打死的。
李祥瑞恐惧万分,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
看看差不多了,局长说,看你诚心的份上,可以饶你一命,但要付出代价。
李祥瑞为求活命,自然什么都一口答应,说好了,局长这才现身。
天城的最高警察局长竟也来了现场,停尸的茅棚周围,起了一阵骚动。
孙孟先大步流星地朝着苏雪至走去,笑着向她道谢,说辛苦她了,请她公布结果。
她出了茅棚,当众宣布检验结果,并详细解释了一番周庆年的病情。
苏雪至的直觉告诉她,等了这么久,而且,居然连孙孟先也惊动了,亲自来到这里。
这其中应该会有什么自己还不知道的内情。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声落,周围起先鸦雀无声,片刻后,村民开始窃窃私语。
这声音起先很低,但很快,一阵接着一阵,变成了嘈杂的质疑声,无数道愤怒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苏雪至。
“这也是收了好处吧,包庇恶人,帮恶人说话……”
“没有良心,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声音随风陆续地传入耳中。
或许有人真的不信,也或许,有人不是不信,只是选择不去信而已。因为这个结论,给他们带去了巨大的失望。
苏雪至沉默着,立在原地,任村民指指点点唾骂。
“你们不要骂他了!他不会撒谎的!”
忽然,那个名叫小玉的女孩子从草棚里跑了出来,站在了苏雪至的面前,大声说道。
“他说的是真的!去年有一次,我阿爹刻版画,手指不小心划破了,一直流血,流了三天,好不容易才停了。”
“我也是这样……”
“三叔,三嫂,还有六伯,你们不是都知道的吗?”
她转向刚才和她一起的那几个面带怒色指指点点的村民,含着眼泪说道。
村民停了下来。
孙孟先走了过去,沉下脸,厉声呵斥:“知道这位少爷是谁吗,和大名鼎鼎的学者,教育部专员都合影上过报纸的!那个李祥瑞是什么东西?也值得他去胡说八道?”
局长官威果然大,骂完,周围的嘈杂声就消失了,村民看着苏雪至,一声不吭。
孙孟先清了清嗓,脸色稍缓,这才又大声说道:“至于李祥瑞,虽然罪不至死,但苏少爷说得很清楚了,他对死者死亡也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活罪难饶,现在我让他自己出来,说怎么办。”
两个巡警拖着遍体鳞伤的李祥瑞走了出来,丢在地上。
李祥瑞朝着对面的村民跪了下去,使劲地磕头,涕泪交加:“我愿意赔钱,弥补周家,再披麻戴孝,厚葬周庆年!”
“村里水道我也不敢再叫人去堵了!我给周家庄的每户人家都赔十个银元,回去了马上就发!求求乡亲们,原谅我的无耻和过错,我真的后悔了!”
说着,又拼命地磕头。
要知道,现在的巡警,一个月也就七个银元的薪资。
邹家庄的村民相互对望着。
“还有!”
他转向其余的村民。
“为了表示我痛改前非的决心,我请最好的戏班子来唱戏,三天三夜……不,七天七夜!让十里八乡免费看!”
“求求父老乡亲们,给我个改过做人的机会,我知道错了!”
昔日威风八面的霸王,现在为了活命,尊严全无,如同死狗,人人还能得到些大小不一的好处。
虽然没人敢站出来先说谅解,但脸上原本的怒气,开始慢慢地消失,甚至还有人面露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