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参与了整个事件的队官向他禀述经过。
七天前,四方会的陈英主动向罗金虎示好,说想和罗家胡同那边解决长久以来争执不下的地盘相接问题,以化解嫌隙,请了中间人出面,在天城著名的老饭馆天霄楼做东,宴请罗金虎。罗金虎当时倍觉面子,就去了。据说当时,两边人也谈得很好,陈英那边适当做了些让步,谁也没有想到,罗金虎得意洋洋地回来后,就在当天晚上,人就开始呕吐昏迷,大小shī_jìn,抢治了六七天,用尽各种方法,本城传统中医、洋人西医,最后连跳大神都请上了,也是没用。
就在昨晚,罗金虎口吐血水死了。
罗金虎原本人好好的,就因为赴宴归来,如此一命归西,罗家胡同的人怎肯善罢甘休?
“局长,现在怎么办?罗家胡同认定就是四方会下的毒,四方会不承认。现在两边都上了家伙,这要真闹出事,可不是小动静。报纸舆论对您施压还在其次,万一惊动了京师那边……”
这件事怎么处置,实在棘手。两边都不是能听凭警察控制的主。
姚能的神色显得很是担忧。
孙孟先起先也是眉头紧皱,忽然目光微动,抬手,指了指头顶:“有人不是已经来帮忙了吗?”
姚能起先不解,忽然顿悟:“局长,您是说……那位?”
“对,就是那位。司令部主地方警备,主治安,他不管,谁管?咱们听凭差遣就是了。”
姚能点头,奉承道:“还是局长英明。只是,咱们这边要是全撒手不管,也说不过去……”
不等孙孟先开口,他自己先道:“局长,有了!前些天下面不是新招了一批生蛋子?派几个过去,充个数。”
孙孟先鼻孔里嗯了一声:“贺司令一来本城,就收到了如此一份大礼,想必很是欣喜。”
第19章 (出了这样的意外,贺汉渚很...)
出了这样的意外, 贺汉渚很快也离开学校,回了他在天城的办公场所。
卫戍司令部的位置选在老城区的最东面, 隔一条河,过桥,西面就是租界。场所是前清的都辕行台。这里距天城警察总局也不远,两处机关背对,中间隔了几条街。
下午三点,他坐在位于二楼的司令办公室里,给他写了今早发言稿的秘书处处长陈天雄向他汇报着目前为止所知的关于罗金虎案的一些详细情况。
六天前, 在罗金虎出现中毒症状的第二天, 罗家胡同帮的罗老二盛怒之下,带人去把天霄楼给砸了, 掌柜被打伤。
前一晚同席的所有人,包括那位在中间搭线的雕爷,全部没有出现大的身体异样。
“不过, 据说这些人获悉罗金虎中毒,当夜就立刻集体跑去西医院洗过胃,所以, 也不排除和食物完全无关。”
“当晚回去后,那个罗金虎有没吃过别的东西?”
“他女人说当晚他回来,人差不多醉了,直接就睡下,喝了几口水而已。”
“尸体现在还停着?”
“是。罗家帮认定是毒杀, 扬言要拿到陈英人头后才发丧。”
“警察局那边现在在干什么?”
“听说往两边各派了几个巡警,正在进一步调查具体情况。别的, 暂时还没什么动静。”
他说完,见贺汉渚不置可否, 没再说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又说:“司令您放心,虽然这事看起来棘手,搞不好影响也会很大,但孙局长在天城多年,应该能够……”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头司令部大门的方向隐隐传来一阵嘈杂声,急忙走到窗边察看。
“司令,你来看!来了很多人……”
他扭过脸,“好像是罗家帮的,头上都系着白布!这些人不去警察局,来这里想干什么?”
陈秘书语气惊诧。
贺汉渚没起身,只从抽屉里摸出一支烟,在边上找到打火机,低头,点着了烟。
很快,豹子也上来了,敲门入内,说罗家帮的人一身孝服地跑来这里喊冤,起先还想冲进来,被执法处的人拿枪指着后,老实了下来,但还是不走,依然围着大门,称警察局包庇四方会,把陈英保护了起来,请求贺司令做主,为罗老大伸冤。
贺汉渚踱到窗边,看了出去。
一大群人,至少上百,白衣孝巾,堵在司令部的大门外,对着门口一排执法处士兵手里端着的步枪,神色悲愤。这一幕自然引来路人围观。看客不敢靠近大门,就挤在司令部马路的对面,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议论纷纷,热闹得就和菜市场差不多了。
司令才来这里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事,场面未免也难看了些。
豹子神色渐渐发狠:“全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我去把带头的抓起来!”
贺汉渚说:“急什么。这才开始。”
果然,过了一会儿,从马路那头又涌来了一帮穿青衣的,也是个个神情悲愤,高声呐喊,说陈小爷无辜,罗家胡同自己死了人,凭空讹诈,警察局和罗家胡同一个鼻孔出气,抓走了陈小爷,要求司令部彻查放人,还陈小爷和四方会一个清白。
两拨人相遇,在大门外彼此怒目相对,很快双方起了冲突,迅速见血。
“司令!”
豹子不住地看他。
“该孙局长登场了。”
贺汉渚不紧不慢地说。
他话音才刚落下,就见街上果然又来了一拨人,孙孟先带着一队巡警冲了过来,满脸怒容,厉声叱骂:“你们当这什么地方?在我局子里闹就算了,吃了熊心豹子胆,竟还敢来司令部闹事?他娘的我话先放这里,谁要是惹到了贺司令,别怪我不给面子,统统抓起来!”
两边的人终于不甘不愿地松手,各自后退了几步。司令部的大门前,现出了一条道。
孙孟先举目,眺了眼门内的那幢楼,喝令手下看着两边的人,自己匆匆入内。
伴着一阵噔噔的皮鞋蹬踩楼梯声,他很快上来,一看见贺汉渚,忙着赔罪:“我来迟了!叫那帮子人扰了你的清净,是我失职,你千万担待!我也是万万没想到,你刚来,竟就出了这样的乱子!这叫我怎么向你交待?怪我无能啊!”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