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笑道:“怎么会?我谢谢你的周到还来不及。”
书俏跟着他的轮椅从大门斜坡往下走,培安已经提前打开了后车厢。在轮椅被推入车里的那一刻,她发现他的笑容已经隐去,替代而来的是一种淡淡的无奈。她想,那些刻入日常中随时随地可能出现的不便,总是一次次地凌迟着他的欢乐。
江淮的车是经过特殊改装的,而书俏哥哥的餐厅开在闹市区,江淮下车时难免引入注目。
江淮对此表现得很平静,只是扭头对培安道:“这里人多,容易撞到人,还是你来推我吧。”
书俏听了抢先一步握住了轮椅的把手:“我来。培安你去推门。”
这是一家雅致的小餐厅,一进门就见到几只大大小小的猫咪蹲在各处。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放在餐厅醒目的中央位置,一位长发女郎正在弹奏。
“名副其实的‘猫与钢琴’。”江淮道,“难怪取这个店名。”
“我起的名字,直白又文艺,对不对?”
“嗯,很有水平。”
听到他的肯定,书俏的脸上不觉荡漾起一朵笑涡来。不经意地一低头,看到他后脑勺上有几根发丝略带凌乱,想也没想便伸手替他理了理。
他略抬头看向她,抿紧的唇线渐渐放松下来,什么也没说。
倒是她有些心慌地解释道:“你头发有一点点乱,我帮你整理了一下。”说着再次推起他的轮椅,一直推到一个屏风隔断的包间里。
“这里也不算是真正的包间,希望你不要介意。”书俏说,“当初这样的设计,是为了客人既享受到相对私密的空间,又能欣赏到外面的钢琴伴奏。”
“没关系,这样就很好。”江淮道。
“书俏,你的客人到了?可以上菜了吗?”屏风口,一个长得和书俏有五成相像的男人微笑着问。
“我哥哥书培。”书俏替他们介绍道:“这是江淮,这是王培安。”
“你们好,”也不知是不是书俏提前打了招呼,乔书培见到装备特殊的江淮后,表情并无一丝异样,“我妹妹提早一天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把包间留出来,江先生你可一定要尽兴。”
江淮颔首道:“给乔先生添麻烦了。”
书俏假装不耐烦,半是撒娇地推着书培往屏风外头去:“好了哥,菜单什么的也不用了,你看着上菜吧,我和朋友聊聊天,除了上菜,别叫人进来打扰我们。谢啦!”
乔书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笑道:“看起来,你也把我列入了‘打扰’的范围了,是不是?”
书俏没理他,回了座位,从包里取出万用袖套:“我帮你戴好它。”
“让培安来吧。”
“这点小事我总做得好。”她拿起他的手,微微蹙了下眉,从包里取来指甲剪。“有个小肉刺。”
他的手腕轻微翻了一下,有些紧张地说:“随它去吧。”
“别乱动,”她轻柔地说,“不然剪到你的手概不负责哦!”见他不动,她小心翼翼地把位于他食指甲下方的一个小肉刺修剪掉,随后将万用袖带在他的手上固定好,又把勺子插/进相应的插孔中。“好了。”
“到底是女孩子细心。”培安道,“我天天服侍江先生,竟然也没有留意到。”
“培安,你做得已经很好,江淮的手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形状也漂亮。”书俏由衷地说。她不由地又望了眼他的手,虽然已经有些轻微的挛缩迹象,但依然可以看出那是一双好看的手,修长白净。
大约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落向自己,江淮的视线有些不自然地回避垂下头:“书俏,我的手很丑。”
“不会呀。”她捉起他未戴袖带的左手,轻轻掰开他的掌心,捋直他的手指,随后握住。
“没有用的,你一放开,它们就会蜷缩在一起。”
“那我以后帮你着重复健这只手好了。”书俏很认真地说,“最起码不会让它的情形再坏下去。”
“我一直没有间断过复健,如果有效,它早就能和右手一样了。我想,它已经没有希望了。”
书俏说:“别太悲观。你本来是右撇子吧?即使是普通人,右撇子的左手和右手能力还不一样呢。我想,你的左手情况远远不如右手,可能和你本身的伤残情况有关,但也不排除和你复健时对右手有所侧重,生活中左手使用的频率又低有关。先不要下定论,给自己设限,好吗?”她笑盈盈地看着他,目光充满鼓励,“江淮,人生当然有局限,这已经是一件让人无奈又懊恼的事,我们自己就不应该再给自己设限太多了,你说是不是?你在宁家说,如果再花十五年的时间,就能让你的左手恢复得像你的右手一样,你很愿意,那么我告诉你,我发自内心地相信,你的希望不会落空。除了你的专属复健师,我也会帮你制定复健计划。”
“书俏,就算我的左手能慢慢好起来,可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你……”
“会有多漫长呢?”书俏反问,“不是有句话叫‘友谊地久天长’吗?难道能比这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