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思源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注视着下方川流不息的人和车辆,昏暗下来的夕光投射到这一尘不染的镜面上,倒映出的各色影子混淆了内外高低,令他感到一瞬的茫然。
其实他维持这个姿势并不久,在旁人看来至多几秒,因此身后的男人没有出声催促,只是他匆匆瞥见的倒影里,那人的脸色始终难看。
卫思源转身,看向对方,手指轻轻叩了叩办公桌,道:“闻人先生一向好脾气,怎么到我这儿来摆起架子。”他面上惯常冷峻,此时心中大概知晓了闻人归为何而来,却不可能率先退让,态度一如平常。
“当年你对路真做了什么?”闻人归压抑着怒气,沉声问,“不用拿话搪塞我!”
他之所以出现在卫家地盘,正是由于昨日卫思齐脱口的话,他从没想过事情还有另一种模样,震惊之下忘记了场合,险些和不愿多说的卫思齐打起来。
闻人归握了下拳,不想再回忆穆澄喝止他们时的表情——不明显,但他觉得那近似面无表情的背后寄寓了他所不知道的决心,或许还有讽刺。
“他不肯和你说?”卫思源勾起一个笑来,“看来闻人先生的资格不够啊。”
“路真一直是这样的性子,”闻人归紧紧地盯着他,毫不让步,“我查过,你有先天性心脏病,出国是为了动手术,你只要回答我,那时候是不是用这个逼他和你一起走?”
“逼?”
男人冷冷地和他对视着,卫思源逐渐收起了笑意,淡淡地说:“我不必沦落到逼良为娼的地步,当然,我不认为适当地施以技巧属于这类。那年我只是请求他和我同去,他同情弱者,那么我就放软了姿态,将手术成功率说低了一半,至于你们分手这事,不过是证明你不适合他罢了。”
话是这样说,实际上他和路真的交谈中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旁敲侧击地暗示着对方自己需要他的陪伴,所以路真必然是以为手术成功的希望渺茫,想陪他走过人生最后的阶段。
可这些他没义务坦诚地交代,何况无论他怎么诱导,最终做决定的依旧是路真。
“如今闻人先生知道答案了,有何打算?”看男人沉默不语,卫思源微感诧异,以当初闻人归对路真的感情,他还以为反应会更激烈点。
闻人归不是没有反应,但他自己尚且奇怪不甘之外如释重负般的轻松,似乎等这几年执着的只是一个真相,一旦清楚了,就放下了……硬要说,也许还有些因卫思源哄骗了路真的愤怒。
然而其余的,诸如破镜重圆的想法却是一点都没浮现。
他有些直怔怔地呆在原地,一时思绪纷乱,心中某处有什么叫嚷着想要冲出来。闻人归深呼吸了一口气,刚准备开口,办公室的门就开了。
路真神色焦急地跑了进来,修剪完美的刘海被风一吹,凌乱地搭在额前,好在这无损于他姣好的容貌,反而多了分惹人怜爱的无辜。
办公室外的秘书知道他和总裁关系近,和往常一样不曾阻拦,倒是方便了他及时赶到。
虽然觉得气氛和想象中的剑拔弩张有些出入,但一眼看到两人呈对峙之势,路真还是坚定不移地冲到了两人之间,伸手拉住闻人归的袖子,急急劝道:“阿归,你不是答应我不来的吗?那件事……那件事不能全怪思源,是我想陪他去的。”
卫思源原本见他靠近闻人归心有不快,闻言眼中有些暖色,神情舒缓下来,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没事,阿真,我已经和闻人先生讲清楚了。”
路真睁大了眼睛,紧张地看着闻人归:“阿归……?”
“我需要好好想想。”闻人归反常地没有安抚他的情绪,轻轻挣开他的手,道,“如果你是自愿和他离开的,你有没有想过分手后我会如何?”他停了一下,叹息道,“路真,你是可以告诉我事实的,我也未必会不准你去做。”
“阿归,阿归。”路真惶恐地叫道,想再次去抓他的手,但被闻人归避开。
“我们暂时就不要见面了,你也需要好好想一下。”
眼看着他大步离去,路真慌了,红着眼睛想要去追,却被卫思源一把搂进怀里,低声安慰:“别哭,他说的没错,你们最好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再谈。”
“你、你对阿归说了什么吗?”路真急火攻心,推开了他,泪眼朦胧地怀疑道,“否则阿归不会这么对我,我知道思源你喜欢我,可你不能——”
“够了,”卫思源看着他可怜的模样,放在平常必定会心疼不已,而此刻面对他质疑的目光,却感到满心的无力,“到此为止。”
身为卫家人,他骨子里是骄傲的,愿意低姿态地对待路真,不过是因为喜欢;可是哪怕以前耍过小手段,这几年他自问对路真掏心掏肺,到头来竟然被质疑,无法不让他失望至极。
意识到自己失言,路真脸色变得愈发苍白,颤抖着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思源,我……”
“你先回去吧,我让司机送你。”卫思源别过脸,终归是放在心上的人,他没办法无视,只好尽量柔和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