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再三,又抵不过想看结局,阿年还是拿起书,认真记下那个字,觉得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快速认字的好办法,便又捧着书,认认真真的念了下去。
她嗓音轻柔,又细又软,念起来像柔风细雨撞窗棂,直叫人想睡觉。
“唔,又错了,那个字念‘遭’不念曹,谁教你的?认字认半边,简直教坏好学生……”
叶繁星翻了个身,斜靠在躺椅上,手臂翻过来枕着自己的头,一双丹凤眼直勾勾的瞧着阿年,直把阿年瞧的面红耳赤。
周玄宁和周玄清都是随了国公和国公夫人,一双灼灼桃花眼,叶繁星应是随了他自己的亲身父母,狭长的丹凤眼看着极是多情,此刻戏谑的泛着光,阿年都不敢多看。
只是她有些不忿,世子认识的字,肯定比他们要多呢,昭文馆可不是随便就能进去的。
“是……”世子教我的几个字还没说出来,背后就起了一道淡而冷的嗓音。
“是我教的,怎么了?”
第9章 低头的第九天
阿年浑身一僵,世子说过,三字经要先背熟。
“阿弟来了?”周玄宁见自家弟弟立在檐下,一身笔挺缂丝深紫色锦衣,身量极高,不知是下来值还是休沐,并未束玉冠戴帽,只以一根玉带,牢牢束在头顶,两边乌发和着玉带披散在肩头,面色瞧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唔,姐。”周玄清淡淡的回了一句,又稍稍让开了一点地方。
后头的德喜会意,连忙将手里的食盒放下,笑着和周玄宁解释:“这是院里小厨房做的辣味儿凉碟,世子记得大小姐爱吃,便想着送一些过来尝尝。”
周玄宁抿唇笑了起来:“阿弟如今,倒是知道关怀人了呢。”她总觉得这弟弟读书都钻到书里头去了。
阿年在一边很是煎熬,只觉世子这个‘唔’字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怎的一个两个三个都这么爱说?
“玄清,你也来啦。”叶繁星热情的打着招呼,他们俩年纪相仿,只是性格迥异,周玄清淡扫一眼,微微颔首就转过了头。
叶繁星见了,没有气怒,倒很是高兴。
阿年瞥见周玄清身后的衣服有些褶皱,习惯性的走过去细细替他抻开,神情专注。
“啧啧,阿年真好,若是我有个这么贴心的婢子,真是死也甘愿呐……”叶繁应该听了不少戏曲,那‘死也甘愿呐’几个字,宛转悠扬,气息绵长,倒真是颇有点样子。
周玄清本无什么反应,正想拉了阿年离开,却又顿住,转过身子,眸子无波的看向叶繁星:“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最好别惦记。”
叶繁星本是戏谑的表情陡然一下沉了下去,狭长的丹凤眼微眯,一点精光闪过,嘴角向下,不过三五瞬,又扬起,目送两人离开。
院中一时宁静下来,周玄宁瞧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前头的人器宇轩昂,长腿阔步,后头的人缩头敛手,亦步亦趋。
看着还挺有趣的,转而一道讨人嫌的声音又响起了。
“长姐,今日午饭,要叨扰你了。”
*
长宁院,饭桌上,除了偶尔杯碗筷子碰撞的清脆响声,再无别的声响。
阿年吃着面前的一道凉碟,不经意夹到了辣椒,瞬时整张脸都憋红了。
她不是不能吃辣的,下人的日子不若她如今这么好过,好东西都是主子的。
那些边角料或是下水就都会弃之不用,下人们都会拿了来,用各种味道重的料子压下去,包括辣椒,做出来的东西又香又下饭,冬日里吃完,连冷寒都不怕。
如今跟着周玄清,吃的清淡又精细,胃口反倒不像从前,辣椒就更是吃得少,如今乍然一吃,只觉嘴里像是着了火。
见周玄清兀自吃着,茶杯放在他那边,阿年不敢伸手去拿,便一个劲的扒饭,想压下那股子热辣之意。
一碗饭扒完,阿年觉得嘴里更辣了,饭粒即便是温热,落在口舌上,都像是刚从火炉里拿出来的炭,她实在忍不住,便想趁着周玄清吃的认真,偷偷将舌头伸出来晾晾……
不防周玄清刚好抬头看过来——
……
阿年丧气的随着周玄清进了屋子,她很少去周玄清的起居室,从前有个锦纹,现在依旧还有德喜,德喜就跟在身后呢。
“世子今日不用上值么?”阿年落后几步,悄声问德喜。
“世子今日休沐,你难道不知道?”德喜诧异的看了眼阿年,昨日世子没跟她说么?
见前头周玄清进了屋,德喜也懒得跟进去了,便垂首扬声道:“世子,里头都收拾好了,我先去收拾下大书房。”
“唔。”周玄清声音很快传来。
阿年头皮发麻,又是这个字,淡而轻,又极重,叫她琢磨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生气还是不生气。
原来一直都在大书房,难怪她从后罩房出来,没从小书房里瞧见世子。
“阿年,进来。”里头周玄清在喊,阿年不好装死,只能移步轻轻走进去。
周玄清面色倒是如常,见她进来,下巴抬起微指:“如今锦纹不在,德喜做事不如女子细致,以后你帮我收拾这房里吧。”
长宁院的丫头不算少,基本都是围着一个周玄清转悠,只是阿年也不敢反驳,侍妾说到底也是伺候主子的,况且这点小活不算重,她可以做。
也免得总是觉的自己在这院中像是废物一样,除了在床上,就没其他的一点用处。
“是,世子。”阿年屈膝,认认真真的应下。
周玄清房中其实也简单,就像他这个人一般,不过到底是世家大族,摆放的东西,无一不是珍品,连床前的脚踏,都是檀木的。
屋中没有一丝香气,极是枯燥,不是书本就是文房四宝,床榻桌椅反而都不显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