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她从来都是冷冰冰的时也,看着时淼的眸光都是温柔的,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染了浅浅的笑意。就连最疼爱她的大伯母,与她聊天时谈得最多的也是时淼。
时莺最不平的就是这一点。她陪在大伯母身边的时间最长,讨她欢心逗她笑,到头来还是比不上一个刚认回来的陌生人。
说什么喜欢她、疼她都是假的!时莺顺手将手边的水杯甩出去,啪的一下砸在门边,玻璃杯瞬间碎成了好几片。
时莺的父母闻声吓一跳,赶紧跑过来看是怎么了。门关着,他们在外边敲了几下没人应,急得都要拿板凳砸门了。
门唰的打开了一条缝,时莺站在卧室里露出半张脸,浑身都彰显着不耐烦:“敲什么敲?这大晚上的,我不用睡觉?”
“我们只是……”父母的话没说完,时莺已经砰的把门关了。
“这孩子又怎么了?近来喜怒无常的。”时莺的父亲拿出一根烟点燃,吧嗒吧嗒地抽着。
“女儿她,”看出了一点苗头的时莺母亲神色迟疑,轻声地问丈夫:“是不是淼淼回来,她不开心了?”
“怎么可能?”他看了眼妻子,完全理解不了这种想法:“这不是好事么,她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别胡思乱想了,把我都整糊涂了。”
时莺母亲看了眼女儿卧室紧闭的门,叹了口气,只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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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认床,时淼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是被时也开着车送回去的。临下车前他拿出一个铁皮盒子送给时淼,盒子有些旧,边角的漆都掉了一层。
“这是什么东西?”时淼拿着盒子摇了摇,听着里面传来的声响,瞪圆了眼睛猜测道:“不会是珍藏版的钱币吧?一张现在能换好几张红票子的那种?”
“……”时也看了眼妹妹手中那个与脸盆差不多大的铁盒子,沉默了半晌,面上表情逐渐深沉:“你哥没那么有钱。”
“哦。”时淼抠抠手,学着时也的样子面色凝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年纪大了就好了。”
“?”时也一头雾水,不晓得这有钱没钱跟年纪大了有什么关系,就听他妹妹理直气壮地说:“年纪大了让你孩子养你,到时候车子、房子、小票子就都有啦。”
听完时也脸上的表情更沉重了,甚至想掏根烟抽。他正值青壮年时期,就已经沦落到要以后靠儿子养才能有钱的地步了嘛?时也深觉妹妹对自己有什么误会,微弱地辩解了下:“你哥也没穷成那样。”
好歹是国家公务员,有五险一金的保障,工资待遇也还好,银行卡里买车子、房子的钱还是有的。
时淼一副“我懂”的样子,胡乱嗯着应了两声。时也觉得她没懂,但还是没打算继续解释,跳过这个话题问她觉得二叔一家人怎么样。不待时淼回答,他自己就接了话茬:“二叔二婶人还是不错的,心地善良、知恩感恩。”
“至于时莺,”时也顿了顿,叮嘱时淼道:“还是不要过多接触的好,她有点古怪。”
时也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时莺这个堂妹,对方表现得再无害,他心中竖起的那根刺也从未软化过。他对时莺有戒心,从无意中撞见她那个可怖的眼神开始。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时母还怀着时淼,大概有七八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挺大了。工作什么的都放下了,就安心在家里养胎。
时莺只比时也小一岁,那会儿常来家里陪着时母。跟她说说话、唱唱歌,还把耳朵贴在时母隆起的肚子上,笑容天真地说时母肚子里肯定是个乖巧的妹妹。
时母还挺高兴的,她也希望这一胎会是个小棉袄,准备的小衣裳都是粉嘟嘟的颜色。时也那时贪玩,放学后搁了书包就跟着小区里的孩子到处疯,估摸着要开饭了才会往家里跑。
就有一次那么巧的,他提前回来了。轻手轻脚地开了门,打算偷偷开了冰箱拿几盒雪糕吃。时父时母一天就准他吃一盒,说吃多了怕拉肚子。
做贼心虚的时也敛声屏气,硬是没闹出一点动静。他拿了几盒雪糕出来,想溜回房间慢慢吃的,结果刚靠近楼梯口就听到上面有声响。
他下意识抬头,就见时母挺着个肚子慢慢地往下挪,而时莺那时就站在身后冷眼盯着她的背影瞧。
时也的位置在楼梯左侧,因而他将时莺的神色完全看在了眼里。他无法用语言形容那是种什么样的眼神,阴冷的、漠然的,只一眼便让他心里冒了寒气。
在他怔愣间,他见小小的时莺伸出了双手往时母的背部靠去。当时的时也心里狂跳,顾不得许多就大喊了一声“妈”,差点把时母吓着了。
而时莺也做出一副被他的喊声吓到的表情,双手上前搀着时母,还吐了吐舌头嗔怪时也走路都没声音的。
时也不知道时莺那时的举动到底是要做什么,是要推还是要去搀扶,恐怕只有她自己才晓得。
事后他跟父母提过这件事,可时父时母都没放在心上,还说他看肥皂剧看多了,这么不靠谱的猜测也能脑补出来。时莺才多大啊,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脑子里哪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是啊,那时候时莺才六岁,可是那眼神却不是六岁的人该有的。自那后时也留了个心眼,一放学就回家守在时母身边。若是时莺在,他更是寸步都不离地看着时母。
那种眼神他再没在时莺身上看到过了,可他仍旧觉得时莺奇奇怪怪的。说不出来哪里怪,可就是有种违和感。在别的小孩都处于喜欢缠着父母的阶段,时莺却总爱往他家里跑。不亲近她自个儿的父母,反而寻了时机就往时父时母身旁凑。
时父时母都当小孩子贪玩,也乐得让她跟在身边。后来时淼丢了后,时母对时莺是更好了,多多少少有点移情的因素在里边。
而这次妹妹找了回来,时莺的态度看似热情,但说的话、做的事总让人觉得不舒服,有种无声针对的意味。时也在这弯弯绕绕的方面不在行,可锻炼出来的观察力使得他不放心时淼与时莺过多接触,这才出言提醒了几句。
时淼暗暗点头,心想时莺是挺奇怪的。她本就没打算与这人来往,面对时也郑重地嘱咐,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捧着盒子下了车,时淼笑着挥了挥手,目送时也的车驶离才乐颠颠地转身往回走。刚转身就砰的一下撞到一个硬邦邦的胸膛,她手上的铁盒子没拿稳掉落在地面,里面的东西散了出来。
捂着自己的额头嘶了一声,时淼抬眼一瞧是喻淮,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扒在他胸口的爪子收缩,隔着一层布料捏了捏,嘴上啧啧的:“还挺硬的,有胸肌嘛?”
边说着还拿小眼神往他身上瞟,像是要透过衣服看到他里边美好的肉/体。喻淮眼角一抽,将捏在自己胸口的咸猪手扒拉开,嫌弃地掸了掸衣服上弄出来的褶皱:“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能矜持点?”
“我觉得自己还挺矜持的。”时淼用手指搅着自己的衣服,视线往下,后知后觉道:“哎呀,时也哥的小鸟掉啦!”
“……”喻淮沉了一口气,按住了自己额角狂跳的青筋,扫了眼散落在地上的那些木雕,微笑脸:“请称呼它们为木雕小鸟。”
“有什么区别?”时淼把二十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鸟捡进盒子里放着,抬头望着喻淮,神情疑惑。
区别可大了,喻淮心累不愿说话,搪塞道:“你记得就是了。”
“哦,好的。”时淼乖巧地应了,抱着铁盒子进了门,把二十只不一样的木雕小鸟拿出来,在梳妆台、飘窗、书架上都放了一些。
时父送她的那张画在包里被压得皱巴巴的,这样张贴出来不好看,时淼就把它展开,方方正正地压在了书桌的玻璃层下面。她开着电脑码字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
做好了这些,她给时也发了个消息。在按发送键之前,她忽然想起喻淮的话,把“你的小鸟很好看,我很喜欢”改成了“你的木雕小鸟很好看,我很喜欢”。
手机震动那会儿时也才到警局办公室,他拿出手机看了下,忍不住笑了。墨镜男假装经过,眼珠子都快黏到时也手机上了,咋咋呼呼地凑近问:“老大你笑得一脸宠溺,不会在跟照片上那个漂亮妹妹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