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人,甚至还有一部分法国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映亮了半个海面与天空的金红色火焰,船只的弹药库爆炸的时候发出的声响甚至让敦刻尔克居民的房屋都跟着颤抖,他们跑出来,左右张望却一无所获——巴尔与旺多姆公爵所在的灰塔也在摇摆,灰尘和碎片落了他们满头,巴尔听到旺多姆公爵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十万英镑,十七万英镑,二十五万英镑……”他起初还没明白公爵在说什么。但他很快就想到了,在这时候,除了查理一世坚持要造得完美无缺的海上君王号,一般的一级战列舰造价都在十万英镑上下,二级战列舰在六万到七万英镑左右,旺多姆公爵正在计算路易十四的将军们正在把多少钱打到英吉利海峡里。
明白之后,巴尔也感到心痛了,作为海盗的儿子,他当然知道一艘船对船员和船长来说有多么重要,但与此同时,他的心中还涌动着另一种奇异的快感,就像是一个吝啬鬼终于得到了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肆意挥霍的机会——法兰西被欧罗巴的其他国家大肆嘲笑“无海军”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现在他们却也已经毫不可惜地将敌人的舰船全都打进海里!
也许柯尔贝尔先生还是在小心翼翼地平衡法兰西的支出与收入;也许法兰西的海上jūn_duì还不是那么强壮和无所畏惧;也许他们将会迎来更大更多的考验与试炼,但在此时此刻,无论是谁,只要他是法国人,他的心情就像是飞扬的旗帜那样,一直被卷上了天空,久久无法落下。
巴尔的眼眶里含着泪水,他向着身边的军官举起手,他们紧紧地拥抱,亲吻彼此的面颊,他们都有很多话要说,但都卡在了喉咙口,旺多姆公爵一口一口地吞着酒,直到最后一滴,才把空掉的瓶子重重地砸在墙壁上。
碎片四溅!
“让我们回去吧!”公爵说:“今晚我们要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
凯旋而归的舰队自然受到了敦刻尔克人热烈的欢迎,但那五艘加来船,就像是来时那样,也没有出现在更多人的眼前,它们也许会继续隐匿在加来或是南特的港口里,等待国王的又一次命令,它们的同伴,当然,毫无疑问地,也会在之后继续增加——那些曾经因为这些铁甲舰船的高昂造价迟疑过的人也不必继续担忧了,没有什么能够比这次真实演练更能展现自己的价值。
旺多姆公爵也曾质疑过——因为这些铁甲舰船不但侵占了大量的人工、财力,还影响到了火枪与火炮的建造——法兰西出产的钢铁大部分都被送往了南特,就是为了满足铸造船只护甲以及配件的需求。
在给国王写信的时候,旺多姆公爵翔实地描述了他所看到的一切,他越写越心热,只差一旦,就要向国王请求,让他成为其中一艘舰船的舰长了,幸好他正准备这么写的时候,他的随身侍从敲门了、
“什么事?”旺多姆公爵的头脑终于略微冷静了一点,“我说过不要打搅我吧,在宴会开始之前?”
“抱歉,老爷,”他的随身侍从说:“但小威廉佩恩先生要求与他的妻子见面。”
“那个勇敢的女孩吗?”旺多姆公爵一笑,“好吧,你去问问她,她如果愿意,就去,如果不愿意,也没什么可说的。”
公爵的随身侍从跟着他也有好几十年来,他得到回答后,站在那里想了想:“要告诉她那件事儿吗?老爷?”
“什么……哦,你说的是,我准备在宴会之后砍掉小威廉先生的脑袋吗?告诉她吧,她也应该预料到了。”
公爵的贴身侍从一点头,就退了出去。
————
小威廉佩恩坐在房间里,法国人没怎么苛待他,这个房间原本属于一个军官,整洁,但也舒适,甚至称得上有点奢侈,因为路易十四对他的士兵,将官们一向十分亲近,所以若是你在jūn_duì里,除了饷金,总还会有各种福利甚至免费的补给品,所以柔软的床单和毯子也好,陶瓷的茶具与餐具也好,宽大的扶手椅也好,都不需要主人花钱。
窗台上还摆着一罐子海芋花,这种花在海边非常常见,形状优美,花朵洁白,它让小威廉想起了自己的妻子。
真可笑啊,在他和妻子在一起的时候,他想的只有他的国家和父亲,现在他失去了国家与父亲,想起的却只有妻子。
他已经知道伊娃同意来见他了,所以门扉被推开的时候,并不意外。
伊娃是被抬进来的,她幸运地没有发热,但失血过多还是不免让她变得异常虚弱,她的父兄和朋友都不赞成让她来见小威廉,但她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