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跟着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
女人踩着高跟鞋径直来到病床边,居高临下打量良澄:“失忆了?”
良澄摸不准这一家人是怎么个情况,只能老实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算说谎,他真的没有记忆,也不认识在场任何一个人。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初见的陌生和好奇。
“你是我妈?”
女人表情微滞,有一瞬间的狼狈,再眨眼又似幻觉,仍然是高傲的模样,描画精致的眉拧起,目光透着质疑和审视:“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良澄心口涌起一股涩意,翻搅着刮出丝丝疼痛,是身体里残留的感受。
程德辉皱眉:“哪有你这么问孩子的,白纸黑字诊断出来的能有错?你们mǔ_zǐ难得见一面,非得又吵起来?”
女人一双美目霎时冷冷朝他戳了过去:“程德辉,你这些年闲在家宫斗剧看多了学里面妃子含沙射影?你要不会说话我教你!”
程德辉一脸无奈:“好,好,道理都是你的,我说不过你。”扭头冲良澄道,“她是你妈妈赵梅心,我们七年前离婚了,后来又各自再婚,这是我现在的妻子郑晓华,既然你妈不乐意,你叫她郑姨就行。”
郑晓华朝良澄投来礼貌而温婉的笑。
良澄下意识回了个笑脸,反应过来看向赵梅心。
赵梅心神色淡淡,看起来并不在意,睨着他说:“你做的那些蠢事忘了也好。”
看来mǔ_zǐ关系不怎么好,良澄心说。
赵梅心瞥向跟着她进来的青年,面部线条瞬间柔缓了下来:“嘉煦听说你醒了,来看看你。”
青年上前,清冷的眉眼微垂,掀起眼皮飞快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还有哪里难受?”
良澄心口那股涩意剧烈翻滚起来,痛苦、怨恨、不甘……无法言喻的感受汇聚叫嚣着将他吞没,手脚泛麻,喉咙被堵住发不出声来。
赵梅心蹙眉,目露不悦:“嘉煦在跟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的声音并不尖利,相反沙沙的有些软,且吐字清晰很有教养,但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好似一把锐利的尖刀,直戳到了良澄心里,拉扯出绵密的疼。
他眨了下眼,两颗眼泪吧嗒滚落下来。
良澄摸着眼睛一脸懵:“我没想哭,它自己掉下来的……”
空气一瞬间窒息的压抑。
赵梅心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
程家父子的脸色也不好看。
良澄果断闭紧了嘴巴,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一百八十集豪门意难忘。
多说多错,搞清楚状况前他还是少说话为妙。
程德辉扯起笑脸:“你妈心直口快,刀子嘴豆腐心,没有恶意,这是嘉煦,你另一个哥,跟着你妈。”
被点到名的程嘉煦似乎终于舍得撩起眼皮看过来。
良澄礼貌微笑叫了声哥,心想这位应该是夏至说的那个养子,不过好像和程嘉良有恩怨,他心口那股怨愤到现在还没散干净。
想想赵梅心对他和对程嘉煦的不同态度,他好像猜到点原因了。
程嘉煦猛地收回了视线,好像他这声哥会蜇人似的。
赵梅心脸色不太好,开口却软和起来:“你安心养病,你那些记忆想不起来未尝不是件好事,等出院搬来和我住,我重新教你。”
程德辉不乐意:“嘉良是我儿子,哪有住到周家的道理,我这个当爸的会教他,别忘了,当初你选了嘉煦——”
“行了。”赵梅心打断他,“我已经和老周商量过了,房间也已经收拾出来,你能教他什么?斗鸡走犬还是游手好闲?还有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不说难道他不会从别人嘴里听?”
“赵梅心!”程德辉压着怒气,“你别忘了今天是来干什么的,有什么话咱们出去说,别当着孩子的面,嘉良才大难不死,你确定要跟我在病床前吵?”
当事“孩子”表示没关系还挺想听的,穿越前做了十八年孤儿的良澄第一次现场围观父母吵架,有点新鲜。
却不想程德辉和赵梅心扭头看到他睁着眼睛懵懂又好奇的模样,表情齐齐一滞。
赵梅心扭头:“既然没什么大问题先安心休养,我去幼儿园接天卓,待会儿再带他一起过来。”
良澄哦了一声,本想礼貌挥手说拜拜,可想到mǔ_zǐ关系不太好,就没贸然搭腔。
结果赵梅心眉头一蹙:“我现在就教你一点,不管是长辈还是小辈要离开,一定要礼貌说再见,长辈至少要起身目送,如果身体不便——”
“妈!”程嘉懿上前拎走她手上的包,“我送你下楼。”
赵梅心眉间浮起愠怒,怎么她还说不得了。
程嘉煦从程嘉懿手里接过包:“我和妈一起下去,大哥留下照看嘉良。”
他朝赵梅心唤了声妈,赵梅心火气就散了,mǔ_zǐ俩一起出了病房。
“我去送送。”程德辉道,看样子似乎有话要跟赵梅心说。
郑晓华见状说去跟医生问问注意事项。
夏至也夹着尾巴溜了,不忘给良澄比划一个电话联系的手势。
一时病房就剩下程嘉懿。
良澄咽了口口水,人多还好,一对一反而叫他紧张。
程嘉懿微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还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失忆前的嘉良可没有这么乖巧。
是啊是啊,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千万别觉得我哪里奇怪,良澄只能让自己装出懵懂的样子,其实也不用装,他本来就懵着呢。
程嘉懿拉开凳子坐下:“想不起也没关系,我说给你听,你想先听什么?”
良澄也不知道失忆的人会想问什么,干脆就从刚发生的入手:“妈好像不太喜欢我……”
程嘉懿神色复杂,说:“你出生时被抱错,十五岁才回到家里……”
得,这剧情他熟,良澄悟了,原来不是程嘉良,是程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