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陆华浓凄清一笑,“我要受宠做什么?皇上的年纪足以做我的祖父,他的宠爱,只会让我恶心。”
“娘娘!”夏荷大惊,慌忙道:“这种话怎能说得,当心隔墙有耳啊。”
陆华浓却仍是不以为意,她怔怔的看着镜子,思绪却回到了许久之前,回到了那遥远而荒凉的北境。
“夏荷,人人都知道,镇北侯的脸上有一道疤,是吗?”她幽幽开口,眼睛却是浮起了亮光。
“是,”夏荷颔首,“听说,是侯爷与鞑靼人打仗时落下的。”
陆华浓却是摇了摇头,她微微笑了,轻声道:“他那道疤,是为我留下的。”
夏荷一惊,睁大了眼睛。
“那一年,刚下了一场大雪,我们全家被皇上下令流放,在去往边疆的路上,我的祖母冻死了,母亲饿死了,弟弟也病死了,”陆华浓的眼睛浮起几分讥诮与哀伤,接着说了下去:“等到了北境,我们全家就只剩下了我和爹爹。”
“我和爹爹在北境干着最下贱的活,在我刚满十三岁时,遇上了鞑靼人,那群畜生掳走了我,我以为,我一定活不成了。”陆华浓沉浸在久远的回忆中,虽说着伤心的往事,她的唇角却是情不自禁的浮起了淡淡的笑涡。
见她如此,一旁的夏荷亦是听出了神,只情不自禁的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遇见了他,”陆华浓的眼睛瞬间迸出了光彩,就连过于苍白的脸颊上也是浮起了淡淡的红晕,她噙着微笑,道:“是秦时中救了我,为了救我,他的脸还被鞑靼人砍了一刀,落下了那一道疤。”
“原来是这样。”夏荷低呼。
“他那时候还不是侯爷,也不是大将军,他才刚满二十岁,清俊极了,而那道疤,恰到好处的在他的脸上添了几分刚毅,让他更有男人味儿了,是不是?”陆华浓唇角的笑靥看起来竟有几分少女的娇憨,素日里见惯了她冰冷如霜的样子,夏荷见她如此,倒是有些看的呆了,只能结结巴巴的开口道:“是,是的。”
陆华浓也不理会她,只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北境的日子太苦了,若不是他,只怕我和爹爹都会死在了那里,爹爹让我喊他大哥,而他,也晓得爹爹的冤屈,他和爹爹相谈甚欢,甚至成了忘年交。”
看着陆华浓眼底透出了浅浅的温柔,夏荷大着胆子,问了句:“娘娘,您别怨奴婢多嘴,既然秦侯爷当初救了您,又和您父亲是忘年交,您怎么,没嫁给他?”
夏荷的话音刚落,陆华浓唇角的笑意就是隐去了,她抬起头,眸子复又变得冰冷,她不为人知的攥紧了手指,道:“那一年,皇上为爹爹平反,召爹爹回京,爹爹年纪大了,在北境耗尽了身子,回京后就一病不起,皇上为了彰显皇恩浩荡,亲自来陆府探望爹爹,也就是那一次,他竟然看上了我。”
最后一句,是无尽的讥讽与刻骨的冷漠。
夏荷一怔,想起当初陆华浓进宫时,皇后与淑妃也是多有微词,只不过不敢在皇上面前诉说,而当陆华浓进宫后,便是得到了隆安帝的专宠,即便她对着隆安帝一直冷着一张脸,却还是荣宠不衰,可谓宠冠六宫。
“娘娘,”夏荷咽了口口水,大着胆子道:“奴婢多嘴,您如今已经入了宫,那就是皇上的妃子,而秦侯爷是皇上的臣子,您和他……再无可能了呀。”
“我何尝不知,”夏荷的这一句话却是戳中了陆华浓的痛处,她的眼睛蕴起一层水汽,只喃喃道:“所以,我才想知道,究竟是谁有这样的福气,能陪在他身边。”
说完,陆华浓声线逐渐变低,又是言道:“顾容秀那个贱妇,有眼无珠,我真的害怕,我怕他新娶的妻子,又是顾容秀那般的女人。”
“奴婢听说,秦侯爷新娶的妻子清纯秀雅,虽不是京师里的大小姐,可也是位小家碧玉,淳朴的紧。”夏荷说道。
“小家碧玉?”陆华浓念着这四个字,唇角却是慢慢渗出一丝冷笑:“第一次见面,就能引得周世钧出手相救,这样的女人,又能算得上哪门子的淳朴?”
说完,陆华浓缓缓站起了身子,向着窗台走去,见状,夏荷只跟在她身后,顺着主子的目光一道向外看去,就见窗外夜色深沉,宫灯隐隐约约衬出宫殿的轮廓,犹如琼楼玉宇一般,给人不真实之感。
“夏荷,我想见他。”陆华浓声音很轻,仿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般,夏荷心中一紧,就见她的眼睛痴痴地,望着无边的夜空,仿似要越过这重重的宫墙,看向镇远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