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神画对我而言很重要……”
砰的一声轻响，女孩儿不耐烦地将茶水搁在了一旁，适才的好心情如潮水一般散去，心头更是笼着难以言说的阴云：“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有求于我，若我心情好，自然会带你去找。”
梁叶渐渐收敛了笑容，盯着对方沉思片刻，低声反问：“好，既已吃饱喝足，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方才那群道士身后的商队可还记得？”见对方眼中神色微变，万言疏嗤笑一声，“找他们去。”
话音落下，她顾自起身便要离开，面摊主人当即上前来拦：“东西也吃了，该把钱付了吧。”
“当然会付。”感受到一旁女子投来的目光，万言疏笑得狡黠，“不过小爷我付的不是银子，而是一个教训……”
说罢，没等面摊主人反应，瘦小的身躯便如同一条入水的游鱼一般窜入人流，转瞬便没了人影。摊主一惊，深知自己追不上那狡诈的小子，伸手便拦住了红衣女子的去路：“别跑！你跟他是一伙的，他没钱，你来替他付！”
梁叶脸色亦有些难看，许是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等事来，上下摸了摸，也没摸出什么值钱的物什，只得抱拳向其行了一礼：“实在抱歉，出门着急，身上未曾带银钱……”
“没钱？没钱你还敢领她光明正大坐在我这儿吃东西！”摊主吹胡子瞪眼，气得呼吸也急促了几分，“好啊，你俩一丘之貉，上次他独自一人吃霸王餐跑了也罢，这回还领了个同伙一块儿来，真当我这一个小小的面摊好欺负不成？！”
说着，健硕的摊主猛然间拽住了她的手腕，扯着她不令其离去：“今日你若不把钱付了，我就把你送去官府！”
“此事想来是个误会，还请阁下容我半日，待我前去凑齐了面钱，亲自登门赔罪……”
“登门赔罪？拿我当傻子不成？我要是现在放你走，岂不是告诉所有人我这儿可随意任贼来去？！”
梁叶微蹙眉心，若她执意要去，一个空有蛮力的面摊主人自然拦不了她，可她确实纵容了万言疏白吃白喝，她无法甩手离开。
正欲耐心劝说解释之际，只见一柄镶着白玉的长剑倏地横在了二人之间，剑鞘之上花纹朴素，唯有一朵玉兰镌刻得栩栩如生。她顺着长剑侧头望去，一张平静漠然又添几分傲气的脸映入眼帘，来人一身素蓝长袍、身姿颀长，腰间一柄软鞭缠绕，目光向上看去，只见头顶刻有玉兰的发冠不偏不倚，冠下青丝及腰，衬得她肤色极白。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来人那张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面容。
梁叶很快便忆起，此人不正是早前在城门外遇见的道人之一么。
“这位姑娘的钱，我替她付了。”
此言一出，梁叶和摊主齐刷刷陷入沉默。摊主本着有钱不收是傻子的心态，接过了来人递来的铜币，笑着点了点头：“好好好，不知几位道长要吃些什么？”
她径自越过梁叶，随着身后几名道士一并入座：“来些茶水便好。”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待我取了钱好还与你……”梁叶隔空遥遥向其行了一礼，却见那人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姑娘还是速速离去，莫要在此处停留了。”
说罢，无数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梁叶敏锐地察觉四下气氛不对，回头望去，只见适才仅可见三两行人天灵之上带着隐约黑气，此刻携带着黑气的行人却如水中活鱼一般多了起来。
行人来往之间，热闹不减，却无一人察觉到此刻繁华之下隐藏的诡谲。梁叶盯着来往众人愣神的当即，回头望了一眼，恰恰对上道人意味不明的眼眸。
看来，这城中果然出了意外。
这些道士，莫非便是为此而来……
梁叶轻轻点头，转瞬便融入人流之中。她顺着门神画的呼应向一方赶去，左绕右拐间，进了一条偏僻的巷道。
巷道内十分冷清，与街上的繁华仿若两个世界。巷子两旁是杂乱却有序的门庭货物，蜿蜒至远处，仅留下一条供两人并排而走的拥挤小径。她缓缓闭上眼，平静地感受了片刻。
不错，门神画应当就在附近才是。
她悄无声息地深入其中，一边四下防备，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头顶杂乱横陈的枝丫遮挡住刺目的日光，荫蔽下的巷道更显冷清。
忽而，她停住了脚步：“别躲了，我知道你在附近。”
沉默中，头顶处传来低低的笑声，随着笑声愈来愈放4，梁叶终于抬起头，望见了粗壮的枝丫间4意倚靠而坐的瘦小身躯。
万言疏捏着门神画的一角，将其悬在空中，任由巷风吹拂拍打：“这东西果然对你很重要。”
“方才一事，你做得不对，理应去找那摊主赔礼道歉……”
毫无波澜的语调散入风中，万言疏似是听见笑话一般放声大笑：“哦？如今你都自顾不暇了，还让我去赔礼道歉？”说着，她微微前倾几分.身子，俯视着下方直勾勾注视着自己的红衣女人，“难道没人告诉你，永远不要轻信一个陌生人么……是他蠢笨，仅凭三言两语便信了我，我给他一个教训，是在帮他啊。”
梁叶的脸色微微沉下：“你经常如此？”
“不然，你以为我是如何活到现在的？”万言疏微微一耸肩头，手指却是分毫不曾放开手中的红纸，“那家面摊难吃得很，下次咱换一家……”
“为何不去找个营生，坑蒙拐骗绝非善事……”
周围沉默了片刻，万言疏移开视线，一条腿弯曲着搭在树上，另一腿则垂落着4意晃荡，她轻笑一声：“营生，我何故要自找麻烦……吃饭，睡觉，打架，日复一日，每天如此，岂不比那些街上苦苦挣扎的可怜商贩快活。”
眼见梁叶还欲说什么，她提起手中的画纸示意对方：“别忘了你现在有求于我，别跟我提那些金盆洗手、积德行善的废话，你若是想找到门神画的来处，我劝你不要多管我的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