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她纠结是先用过肩摔还是先攻其底盘再袭要害时。
老朽的门牖已经被‘老头’踹了个洞,一只漏了脚趾的六合靴已经探进来了。
不管了!逮着就是干!
宋芋顺手从凭几上操了个花瓶断颈,深吸一口气后,战战兢兢取下门阀将门牖推开了。
甫一推开门,一张肿胀的丑脸就向宋芋贴了过来。
“啊——”
宋芋赶忙闭上了眼,一时情急,拿着自己傍身的武器向那人刺了去。
锋利的瓷尖正对着宋祈渊的喉结还有零点零一公分的距离,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是我!你疯了?”宋祈渊黑着脸,箍着宋芋的手腕将利器夺下。
“有没有伤着自己?”
宋芋摇头。
宋祈渊神色惶然地围着她转了一圈,确定无误后才松了口气。
宋芋看着那两瓣翕动的香肠嘴不禁笑出声来,她试探着唤了声‘阿兄?’
她脑海飞速运转搜索了下原主记忆中关于其阿兄样貌的碎片。
一直都是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虽算不上绝色,但充其量也是个玉树临风的皎皎美少年吧。
怎么成了现在这幅穷吊丝样?
“六娘,食饭了。”宋祈渊抱着个小木蒸子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宋芋坐在缺一腿的杌子上清楚地看见木蒸子底部及其外身呈焦黄色。
她笃定是火候过大或者加水过少才会这样。
现下便是掩着盖子,宋芋也能闻到一股子焦糊味。
“六娘,快来食饭!”宋祈渊端着粗碗笑眯眯地看着宋芋。
宋芋抽思出来,她突然觉得这句话还有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眼熟。
这不是和潘小娘子哄饼大郎喝药说的那句‘大郎,该喝药了。’一个味儿吗!
她嘴角一抽,不禁打了个寒颤。
宋祈渊用木勺往粗碗里盛饭的时候看着宋芋巴掌大的脸和没二两肉风都能吹跑的身材,一横心,自己少吃点也要将阿妹喂饱!
在宋祈渊充满爱的不懈努力下,牢固在器壁上的糊锅巴都被他感化下来落入了宋芋的碗中。
宋芋将双手放在胸前抵在案前,她很认真地将这溜尖尖一碗的米饭以几十个不同的角度打量了下。
尽管它很符合抽象美学,但是这糊锅巴米饭夹生还有石子在里面是搞哪一出啊?
她抬起头来对上宋祈渊期待的眼神,不禁咽了口口水。
确定这不是想下毒,咱们自行一锅端?
“阿兄,要不然我们向街坊邻居众筹点绢布以及铜钱。”宋芋将双手交叠搁置在食案上郑重其事道:“以我的名义买八钱砒霜,这样来的快些?”
“啊?众筹?”宋祈渊愣是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宋芋脸上露出丝尴尬的笑。
“我听说,吃糊的东西能补气。”宋祈渊挠了挠后脑勺。
宋芋见他低着头略显沮丧便轻戳了戳他肿胀的脸颊。
“阿兄这是怎么了?”
宋祈渊吸了两口气平复情绪。
他委屈得很,眼里噙满了泪水,却又倔强的咬着唇不让其淌下。
他十分愤懑的说道:“沈姨娘那个臭婆娘,七天前卷了家产,现在就和隔壁老王如胶似漆的招摇过市。我撞见了气不过就将老王打了一顿。”
“这老王也是怂!打不过就去叫打手,五个人才把我给撂翻。”宋祈渊鼓着腮帮子抚了下自己的头,他眼里闪烁着光,似乎在追忆什么光辉往事。
宋芋清咳后尬笑了两声,她指着香肠嘴,“这个呢?”
沈祈渊沉吟了良久,“那个毒婆娘仗着底下狗腿子,说我出言不逊要以长辈的身份教训我。”
他猛地在案上一拍,粗碗登时跃起三寸高,“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擒住我的手脚,然后在我嘴上涂蜂蜜,又将装满蜜蜂的麻袋罩我嘴上。”
宋芋一时没忍住‘噗嗤’了出来。
根据原主的记忆,宋祈渊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换作现代,也才大学毕业没多久。
何况之前还是个风雨在手的纨绔子,而一夕家变,突遭这般社会毒打自然是承受不过来的。
说起这姨娘,她就想起这便宜阿爷靠‘宠妾灭妻’这一举,声名京师和扬州。
当初在长安京官做得好好的,一次随老师下扬州采风,那知就被二十四桥的瘦马迷了心窍。
渣爹的老师还算耿直,专门将他安排到扬州刺史手下做上佐。
虽说是个闲职,但在扬州这个一砖头下去遍地躺得都是富得流油的人的地方无疑是件美差!
一连在扬州声色纵乐了近二十年,不知又由了那个高人指点迷津。怒辞上佐,担着些钱绢就入了京。
在工部任虞部主事四月有余,平康坊都还没逛透呢!前些月就因水利出了问题,连带着一同入了金吾狱。
又因为他老师在朝廷中有所站队,别党当然要借此宗大作文章了。
这不,宋芋晕倒那天来的正是御史台和大理寺的人。
万般皆是命。
既来之,则安之。
宋芋现在的唯一一个年头就是不要让自己饿死在豊朝。
既然宋祈渊做的黑暗料理难以下咽,那么只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翻箱倒柜一刻后,宋芋坐在灶门前的石凳上用袖子擦着额上的细汗。
家里的米缸都给翻空了也才找出,四枚鸡蛋,半罐茉莉花,半罐蒙顶石峰,一根干瘪的甘蔗,一斗碗米,还有诸如山奈之类的药材。
现在的生活真是完美诠释了箪瓢屡空哦!
她摸着咕咕直响的肚子不禁短暂怀念了下做吃播的日子。
那才是逍遥似神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