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一到,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年货了,倪溪与阎婆两人买了许多鱼肉,羊肉,猪肉来腌制腊味。外面的商铺已经开始贩卖新年日历,大小门神,桃符,钟馗,金丝缕花还有春帖幡胜等物件,悬挂在门外,图来年有个好彩头。
倪溪将所有买的东西都多备了一份,给吴用带去,他双亲早已亡故,虽说一个人过年,她想替他置办好这些。
这一通忙下去,时间很快就到了除夕,原本今天倪溪应该在家中帮忙的,可她放心不下吴用一个人,一大早就来了。
吴用帮着倪溪把竹屋上上下下都清理了一遍,扫去蛛网与尘秽,将买的桃符门神之类的贴了上去,红红绿绿的,却总算有了一丝过年的气氛。
她又去厨灶间把鱼肉牛肉这些菜处理好,做了满满几大盘,够吴用好几天吃的了,又包了一些肉饺子,冬天到了,这些吃食都可以多放一些时候,不用担心坏掉。
这一切都做完后,她真的该走了。
道别的时候,吴用正在厅堂饮酒。
也不知饮了多少,酒气弥漫在整个屋子,他半个身子伏在桌子上,自饮自斟,面庞泛着淡淡的醺红。
倪溪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上前替他斟了半盏酒,又重新斟了一盏,柔声说道:“奴要走了。”
吴用抬起微醺的眸看她,“娘子真的要走?”
倪溪嗯了一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盏酒敬你我的缘分。望教授以后珍重。”
说这话的时候,倪溪眼里泛着泪光,她记得原著中梁山泊众人都受了招安的,后来宋江被一杯毒酒夺去了性命,而吴用,随后也心灰意冷的自缢于宋江的坟茔前,埋骨蓼儿洼。
梁山好汉一百单八将,生前有多么轰轰烈烈壮志雄心,死后就有多寂寥凄凉。她实在很难将那个吴用和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联想起来。
一想到吴用将来也会这般结局,倪溪就觉得心如刀绞,她含泪嘱咐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然而无论如何,性命只有一次,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望教授多多爱惜自己的性命。”
说着她就哭了出来,泪水晶莹剔透,从她玉白的颊上簌簌落下,如梨花带雨,凄婉动人。
这个倔强的小娘子呵,明明对他也是百般不舍,恋慕他,可却依然想着放弃他。
吴用记下了她说的话,伸出修长的手指替她拭了下眼角泪珠,叹息道:”娘子你这是何苦?”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他的动作却无比的自然与轻柔,生怕弄疼了倪溪娇嫩的肌肤。
他看着抽泣的倪溪,低低呢喃道:“我能遇到娘子,此生幸也!”
倪溪一顿,悲哀的闭上了眼。
……
这个年过得着实枯燥,或者说是倪溪的心不静,除夕那日与吴用分离后,就连大年夜守岁时她也心不在焉,本以为快刀斩乱麻从此她与吴用桥归桥路归路,各自两不相干,她会放下那份念想。
可谁知,思念那人的心越来越重了起来,她与阎婆阎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然而吴用呢?她会想吴用一个人过年该是如何冷清,这些天他又该如何度过?
一想到两人真的再也不会有相见之日,倪溪的心就痛楚起来。
这念头,原本只是一个小芽,却不知何时飞快的在她内心生长成为藤蔓成为参天大树,日日侵蚀着她,让她夜不能寐。
就像吴用之前写的那首诗《狡童》,是否在她冷淡对他时,吴用也是这样的心情呢。
带着这样的心情,面对阎婆准备的诸多美味吃食,她也食不下咽,味同嚼蜡。
“我儿可是病了?”阎婆终于看不下去了。
这些日她一直觉得女儿满腹心事,但问询时却不与她说,只能任之由之。然而看着女儿的脸色苍白,瘦削了许多,她也心疼。
倪溪摇了摇头,“女儿无事。”她的身体没有病,只是心病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