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石原本的历史上,努尔哈赤攻打辽西时在身后留下了两蓝旗做向东防御,也就是大约有三分之一的野战兵力负责监视辽东毛文龙(全八旗有二百三十一个牛录,两蓝旗共八十二个)。而在这个时空东江军面对的仅有一个镶蓝旗而已,因此辽东的战斗比黄石原来的历史更没有悬念,后金从凤凰城到连山,从连山再到抚顺的整条防线都被东江难民武装摧破。
陈继盛、孔有德等人出宽甸,悬师千里攻向辽中平原,毛文龙则率东江大队难民为后劲,在明军压倒性的兵力优势面前,地方八旗军和汉军完全无力抵抗。镶蓝旗作为唯一的后金野战集团,和历史上一样被如洪水般涌来的东江难民武装冲击得节节败退……如果不是更糟的话。
没有了正蓝旗的协助,镶蓝旗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进行抵抗,济尔哈朗刮干净箱子底才拼凑出来的防御部队先败于咸宁堡,被孔有德突破太子河;后败于逢集堡,全军溃散退回沈阳,让明军强渡浑河后毫无阻碍的直趋沈阳城下,途中所费时间比原本还要少了一天。
站在城头的济尔哈朗可以望见浑河上的渡口,大队的明军正从浮桥上蜂拥而过,这洪水一直流到沈阳城下才被城池分开,沿着两翼把城市包裹起来。济尔哈朗极目远眺,河对岸的滩涂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明军的人头,他们似乎还在砍伐树木。试图准备更多地渡河工具。
天启五年来,济尔哈朗不止一次听到努尔哈赤透露出想迁都沈阳的意思,大批的旗丁、工匠也不断从辽阳向沈阳转移,似乎正式迁都就在眼前。但今年辽南的局面急转直下,长生岛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已经让后金jūn_duì泥足深陷了,所以迁都问题也就一拖再拖。
除了提前一个月以外。整个辽东的战略形势和兵力优劣仍和原本的历史相仿佛,所以后续发展也仍然行进在必然的轨道上。三天前。济尔哈朗已经发出了紧急撤退警报,沈阳以东所有地烽火台都被点燃,上万旗丁抛弃了牲畜、房屋和农庄逃向沈阳。不过还是有些人没能及时逃入沈阳这座大要塞,这些旗民自然也遭到了同样的下场,孔有德把他们搜杀一空后,还将尸体堆在沈阳门前向济尔哈朗示威。
入夜后,沈阳城周围地火光密如繁星。后金守军也全城动员,城墙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无数火把将城上、城下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城内也戒严起来,街道各处都点上火把,连那些十二三岁的小孩,六十几岁的老人。也配发武器,在全城各处巡逻着,提防城内汉民的不满,各家里也紧急的把包衣和阿哈的武器和铁器收缴,天知道这些奴才会不会反噬主子。全身披挂的济尔哈朗扶着城垛,看着下面地篝火汪洋。打着哆嗦气恨恨地说道:“东江军真比老鼠繁殖的还快,怎么打都打不完,一次更比一次多。”
城下突然传来了大炮的轰鸣声,这是陈继盛的大队刚刚赶到了,本次出兵东江右协把他们的几门小铜炮也拉上了,虽然对付一般的小堡垒效果还可以,但却根本轰不开沈阳这样的大城城门,所以陈继盛就把它们拉到城旁的山头上架好,向城内胡乱开起火来。
内城也偶尔传出几声房子屋顶被击穿或轰塌地凑趣声。东江难民武装的火力强度当然不强,也不会构成什么重大伤害。只是沈阳五年来没有遭到直接攻击了。无论是惊魂未定的逃难旗丁,还是居住在城内的八旗贵人。都被这连续不断的炮火轰击搞得惶惶不安。
听着不时划破黑夜的凄厉孩童嚎哭声,济尔哈朗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凤凰城方向那里早就传来消息了,同胞哥哥阿敏说他正在防御掩护辽阳地防线,在东江军的压力下暂时也无力增援沈阳。他让济尔哈朗想办法靠自己的力量保卫沈阳,并争取进一步击退毛大游击队长,但无论是济尔哈朗还是阿敏本人,两兄弟都对后一个目标已经完全不报希望了。
通向辽阳的报警烽火也已经点燃,加急的求援文书也已经在奔去辽西的路上了,济尔哈朗低声埋怨了一句:“莽古尔泰就知道抢、抢、抢,本来说好了打完旅顺就回辽东的,结果就一去不复返了。”
其实在济尔哈朗心里,他估计即使莽古尔泰的正蓝旗在,也未必能顶住毛文龙这十几万“雄兵”齐出,不过总会比眼下这个局面强点吧。
外面又是几声炮响,沈阳城内也燃起了一处火光,济尔哈朗望着黑夜中的辽阳方向,一溜的烽火如同笔直地光剑,直向西北刺去:“本来出兵就是为了抢右屯地粮食,结果越走越远收不住脚了,唉,也不知道汗王几天才能赶回来。”
……
入夜前,黄石又一次召来了关宁军的六位将军,告诉他们只有最后一次上船地机会了,黄石马上就要命令小船离岸,如果他们不走的话就走不成了。六个人就又开始了痛苦地挣扎,鼻子眼睛都快拧成一团了,黄石觉得他们这次眉毛鼻子实在是不够用了,就找了个借口离开,把他们留在厅里私下商量。
觉华的银库统共就这么大点儿地方,黄石离开正厅后不愿意在院子里吹风,结果就在库房里碰上了赵引弓,后者正端着账册仔细盘点着库存的五十万两白银。其他的几个文官看见黄石进来后,都急忙站起来打招呼,唯有赵通判只是挑了一下眼皮,就一言不发的继续忙着手头的工作。
这情景让在场地人都觉得有些尴尬,自从黄石来过银库后。赵引弓就风风火火地组织人手点银子,自然谁都明白他是对黄石不放心。岛上的其他官员也都觉得这完全是多此一举,就算黄石真把银子搬走了,眼下也不是找茬打架的时候。何况这黄军门明显是仗着圣眷不讲理的,大伙儿认为要打击报复也得等打仗结束后再去内阁告黑状,但赵引弓却长叹说:“库银都是国家所有,保卫它们是我的职责所在。”现在制造矛盾的正主就在眼前。他赵引弓还在那里一五一十地点银子,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黄石倒是很洒脱的似乎什么也没看见。他把刚才对那几位将军地话又说了一遍,然后问屋里的文官们愿不愿意撤离。
“我们不走。”蹲在地上检查一个箱子地赵引弓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语气淡淡的仿佛就跟说不去吃早饭一样,他把刚点好的箱子轻轻合上,在手里的账本上轻轻挑了一个勾,伸胳膊就去拉另外一个箱子,嘴里却毫不停留地说道:“本官守土有责。黄军门不必多说。”
走回屋里里以后,又是领衔的姚与贤拍着胸脯对黄石说道:“末将等计议已定,都要与黄军门共进退,决不做临阵脱逃的鼠辈。”
黄石的目光从另外几个人脸上扫过,大部分都是忧虑与希望并存地紧张表情,但也有两人躲在后面不停地流汗,其中一个人更是喉结反复上下滚动,不停地吞咽着口水。看向黄石的眼神里充满了乞求之色。
但姚与贤抢在黄石张口询问前大喝了一声,还同时用力地推了那人一把,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我们才刚刚说好了要同生共死,怎么?一杯茶的时候还没过,就要反悔么?”
被问的那人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地吭哧道:“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好了,”姚与贤回过头来,对着黄石昂然说道:“黄军门让小船离开吧,吾等誓与觉华共存亡。”
天启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经过全岛男丁两天的拼命工作,觉华岛的防御体系已经基本构建完成,宁远前天响了一天的炮声,到昨天下午就变得很稀疏了。今天一早黄石就按照天启的要求。把尚方宝剑系在腰间。登上了为他搭起来地指挥台,俯视着前方的野战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