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明鉴,当时北山大营也乱作一团,上千兄弟中有武器的不到百人。虽然有所准备,但仍然挡不住建奴五千骑兵,天明前夜沦陷了。”李云睿说话的时候,脸颊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似乎又回忆起当夜的恐慌情景,几千名手无寸铁的壮丁徒呼奈何,被后金肆意屠杀。
“所以你认为侦查是jūn_duì最首要的工作?”
“大人英明,卑职以为不仅仅需要侦查,还要主动派遣细作潜入后金领地,并积极阻止建奴对我军进行渗透。卑职以为,侦查敌情是此消彼长,我们做的越好,建奴就越差。朝鲜就是例子,如果我军早早开展军情侦探,不会被偷袭,更不会被建奴摸清部署。”
虽然是泛泛之论,不过黄石觉得一个底层军官有这种认识也不错了。
“今天这些话,你从来没有和你以前的长官报告过么?”
“卑职位卑言轻,而且很多具体想法不被上官接受,再者,卑职并没有大人这样勇武,所以一直也得不到提拔。卑职更因为装死逃生,而被同僚鄙视。”
贺宝刀又在冷笑——在军议上这本是很失礼的,但黄石很熟悉他的脾气所以只装作没听见。这种懦夫行径在明军中确实会被鄙视,尤其联想到李云睿欺负女人的勇猛事迹就更是如此,黄石听了心里也有些不快:“装死逃生,那可不容易啊。”
“大人明鉴”李云睿大言不惭地领受了夸奖——如果这是夸奖的话。
北山大营失守后李云睿和溃兵、难民一起南逃,明军没有武器更是完全被击溃了,官兵互不统属。几百兵民被二十个后金骑兵一路驱赶,在冰天雪地里跑了几十里路后,很多人口鼻喷血而死,最后逃到林畔馆北方的义虎林,终于全军覆灭,只有李云睿掌握好时机,一人躲在死人堆里逃了一命。
旁边的贺宝刀一路冷笑着听完这大段的经历,终于从鼻子里喷出气来:“几百人,宁可自己跑死,也不向二十名建奴反击,真是一群懦夫。”
李云睿对这句嘲笑毫无反应,仍然是一幅振振有词的模样:“很多人都这样责备过卑职,但在那个时候,人心已经散了,大家浑浑噩噩地只是往南跑,任何人停下脚步,都要赤手空拳地独自对抗二十个追击的建奴,说是几百人,却还不如有秩序的一个把总队。卑职当时能做的,只是抓住机会活下来,把这些教训保存下来。”
看贺宝刀还要出声,黄石立刻喝道:“贺千总,住嘴。”
黄石已经收起了对李云睿的轻视之心,一个人能直面自己怯懦是很少见的优点,在困境中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制定计划并保存自己,这就更不容易了。跌倒不奇怪,但每次都能爬起来就很难得,这个李云睿可是四次死里逃生啊。黄石不相信什么狗屎运,更不相信什么对危险的本能嗅觉,这个人可能是个观察力很敏锐的人吧。
在镇江、龙川的经历应该也不像他说的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