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哑哑的挤出一个字。

第一次，他无比感谢自己还能感受到疼，虽然喊疼是一种软弱的行为，但同时，也代表了一种还活着的本能。

“哪里疼？”

秦芳薇一下变得紧张了。

“全身都疼。”

心里更疼。

他的手被她牢牢握着，她那种紧张之色，令他深深的歉然——这种恐惧感，是他最最不想带给她的，可偏偏，在他们正当最依恋对方的时候，害她经受了这种随时随地会失去的滋味。

“我……我这就把医生叫来……你等着，你等着……”

她飞也似的跑了出去，嘴里急切的叫着：

“医生，医生，我老公醒了，他说他疼……医生……”

封昀珩看着，眼皮直跳：怀孕的人，怎么可以跑得这么快，这女人，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悠着点的呢？　　可他没叫她，也没多少力气来制止，不管他再如何厉害，总归是血肉之躯，意志再强，终难争过肉体上的本能反应——疼了，疲了，无力了，当身体不行时，任何事都做不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和普

通人没什么两样。

很快，医生进来了，将他的身体检查了一遍，说：“醒了就好。以后好好养着。隔着三个月就能下地了。”

唉……

“要在床上躺三个月，这是想要我命啊……”

医生离开后，秦芳薇将彪叔他们再次赶了出来，她想独处，不想任何人占了他们的时光，封昀珩的目光始终聚焦在她身上，这是在她关上房门后发自他嘴里的无奈的咕哝。

“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坐回到他身边，她急巴巴的抓住了他的手。

这话令他想到了山鹰，还有修敏祺，也不知现在外头是怎么一个情况：“还有生存者被救出来吗？”

“修敏祺做过手术了，但是，他比你伤的重，能不能熬过危险期很难说。至于你的战友山鹰……牺牲了。”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格外的轻，很怕触痛他，虽然对于他的世界，她不是很了解，但是，她明白，他与他的战友们关系是无比亲密的。

封昀珩的神情顿时一黯，良久才艰难的吐出一句：“哦……”一顿良久才又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薇薇，我……我想抱抱你……”

他巴巴的望着。

秦芳薇立刻倾过身，抱住了他，并小心的不去触碰他受伤的那只手，而他用左手轻轻的勾住了她的肩，轻轻的拍着，轻轻的移上她发顶抚了几下，感受还活着的滋味。

老天留了他一命，以后，他的人生就是平空得来的。

“虽然活着的滋味很疼很不好受，但是，我还是得感谢我还活着。薇薇，能再次抱着你的感觉真好。”

他轻轻叹息着。

“嗯，谢谢你还活着。”

微微翘起头，她凝睇唇角开裂的他，缓缓凑过去，衔住，印下一吻……

他的目光是那么的温柔似水，任由她吻着……

眼泪，忽就湿了他的脸庞，滚烫的，自她眼窝里滴落。

“别哭。”

他轻劝。

她却哭得越发的汹涌，因为很后怕很后怕。

“薇薇……”他有点不知所措了，知道是自己弄哭她的——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不怕。

“以后，再也不可以这么吓我。”

“嗯。”

他怎么舍得吓她？

疼她都来不及呢……

“以后，再不许关机，不许紧要关头找不着人。”

“嗯。”

经过这事后，他怕是很难再当兵了，所以，这事，不难做到。

“以后，我们还得过一辈子，在我没老死之前，你不准死，我不想再经历失去你的滋味……这辈子，只准我先死，不准你再来这么伤我心……”

哎，好霸道啊……

生死是自己可以作主的吗？

这个小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野蛮了？

该死的是，他竟觉得她野蛮的可爱，想都不想就应了一个字：

“嗯……”

“还有，下辈子，我做男人，你做女人。”

呃，这有点扯远了。

疼痛交夹加中，他忍不住反问了起来：

“为毛？”

可她没回答，继续提着一些听起来很苛刻的条件……

封昀珩只能继续答应着，纵宠着她对他的蛮不讲理。

不管怎样，劫后还能互诉衷肠，还能相互依偎，还能展望未来，那是天大的幸事……　　他，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