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氏、品连一同送过,忙把药方交给品连,到爱仁堂去抓药。抓来之后,即赶忙把药煎好,送到床边,扶起葛大,趁爇喝下。葛大仍旧睡好,喻氏把被褥盖好。一天过后,明天早上,喻氏起身之时,忙先一瞧葛大,却仍是炙手异常,病势很是沉重。比较了昨天,有增无减。双颊之上,烧的如红露一般。上下嘴唇,竟已发了焦紫颜色,只嚷着要茶喝。喻氏心中,十分着急。这天的店,也无心再开,只忙着料理葛大病症。无奈葛大的病症,每天只是有增无减,服下的汤药,浑如石沉大海,一些儿功效没有,把喻氏急得一筹莫展。品连、生姑,也都愁眉不舒。连三姑这般的傻子,也只呆呆地望着葛大,一言不发,只听得床上葛大不住的声吟,喻氏瞧着葛大病势情形不好,暗想自己是个女流之辈,平日全仗了葛大,每天开店做些卖买,方可苦度光陰。到如今葛大一病这般的几天。葛大从前辛勤刻苦,略略存的一些款项,已被葛大病中用得一干二净。并且这几天医药费,已由典质而来。万一的葛大有什么变故,自己一人如何可以支持。想到这里,心中益发的难受起来。忙打定主意,唤品连道:“品连,快到你舅舅家中,请舅舅到来,我有事请商议呢。”品连平日年纪虽小,常是随着喻氏到敬天家中,所以倒认的路途。听的母亲吩咐,忙答应一声,到房中换了一件干净短衫,慌忙出去,飞也似的向敬天家中去了。喻氏在家中,闷闷的坐在葛大床边。
约有半个时辰。听的外面敬天叫道:“怎地姐丈有了病呢,姐姐怎不早命品连到我家中来叫我呢?”话犹未毕,敬云早自外面匆匆走入,品连随在后面。喻氏见敬天到来,呜咽道:“兄弟,你瞧你姐丈,病到这般光景,万一有一个不测之处,叫你姐姐怎么过呢?”敬天一面走到葛大床前,向葛大细细观看,一面向喻氏道:“姐姐,且别悲伤。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吉人自有天相,不久自然就好,快请大夫要紧。”喻氏道:“正是呢。这几天请了大夫,诊脉服药。可是服下药去,一些儿效验也没有,我们家中。都靠着做买卖生意,才有些饭吃,如今你姐丈一病了这许多日期,每天又得请大夫撮药,那一件不要化钱,又不能开店赚钱。把你姐丈没有生病的时候,每天节省下的一些,早花个津光。这几天还亏是典了些衣服,方能请个大夫。这般下去,怎生得了呢?倘是你姐丈得些什么,那越发的没法料理哩。”说到这里,双目之中,两行清泪,早向下直挂,声音也变成了泣不成声,敬天听了,心中很是悲伤,便把葛大面上细细一看,见葛大面色,已枯白的一些血色没有,又带着一般黑气,双目下陷,两颧削缩,上下嘴唇,都烧的焦黑颜,已是瘦的不成模样,知道病势非轻。正欲回身向喻氏商议,恰巧葛大这时,猛一睁眼,见敬天立在床边,便点了点头,带着喘道:“兄弟,你来了吗?我却不成了。你姐姐同你外甥,都要你照顾些,我死了也感激兄弟的大恩。”说毕,痰气上涌,忙伸手向喻氏要茶。一双枯手,却瘦得似鸟爪一般,只抖个不住。敬天瞧了,心中忍不住一酸,双目中的悲泪,禁不住流将下来。又怕葛大看了伤心,反添了病症,忙把手帕抹过,低声道:“姐丈何必这般的伤心。只要请个好大夫来,服下药去,自然病就好哩。”喻氏这时已取上茶来,端到葛大口边。葛大喝了一口,点头道:“但愿如此,可是不中用的了。兄弟,可得瞧同胞面上,你姐姐总要你照应。”敬天一面安慰葛大,一面向喻氏道:“姐姐,这几天请的是谁来瞧病呢?开下了什么药方?”喻氏即在床前怞屈之中,取出了药方,给敬天观看。敬天看了,知道是伤寒重症。药方上的药案,开得十分凶险。又瞧见葛大病体,知道很是厉害,心中也很着急,便向喻氏道:“姐姐,如今也别说旁的,开店做卖买,那自然是不成功的了。姐丈病症既然这般的沉重,赶紧的找个好大夫瞧瞧。病好之后,方能再做生意。不然这般的拖延下来,越发的不好呢。”喻氏道:“话是不错的。只是兄弟你知道的,似你姐丈这般光景,请几个普通大夫,撮药等病中费用,已是很难的了,怎能去找好大夫呢?那里来的钱呀?”说着,不觉又呜咽起来。敬天忙道:“姐姐,且别悲伤,这不是哭的事情。我的家景,也不大好,不然,这一些些还用说的吗?如今这样吧,我先借十块钱给姐姐,请大夫要紧。姐丈好后,再还我就是。”喻氏点头道:“兄弟的景况,我也知道的。可是如今是没法的事,只能这般的了。待你姐丈病好之后,再归还吧。”敬天道:“姐姐这倒没有什么,彼此都是至亲,也无用客气什么。谁没有困难的日子呢?”当下即在腰兜内取出了十块雪也似的大洋,交给喻氏,喻氏收过,敬天又安慰了一回喻氏同葛大,又向生姑道:“生姑,前天你母亲托人寄信来说,停几天要来瞧你哩。”生姑本很想念母亲,听敬天这般说法,心中甚喜,便点了一点头道:“姨夫,母亲来了,千万请他老人家来瞧俺,俺正想念呢。”敬天道:“那是自然,我还有些事呢?你在这里,好好侍奉你家公婆。”生姑连忙答应。敬天即起身告辞。
喻氏送了几步,自进房去,忙又唤品连去请大夫,同葛大诊病服药。无奈葛大病体沉重非凡,服下药去,依然一些效验没有,反越发的加重起来。过了两天,竟是人事不知,口中只说呓语。喻氏慌了手脚,知道不好,同品连、生姑、三姑四人,尽夜衣不解带的侍奉汤药,家中钱又困难,敬天的十块钱也用的差不多了。喻氏等四人,已累的惟悴不堪。又过了一天,喻氏见葛大的模样,不似可以好的了。大夫又来诊病,也只是摇头,连药方也不肯开下,长叹走了。喻氏知道没有挽救希望,心中悲哀,自不必说,双目之中,只流着眼泪。暗想家中,已是一钱没有,倘是葛大横将下来,一切后事费用,怎生的了?忙命品连,去请敬天到来商议。敬天听的葛大将要不好,忙同了妻子王氏,随着品连赶到喻家,喻氏一见,早忍不住痛哭起来,向敬大道:“兄弟,这怎么好呢?人是瞧上去不中用的了。可是万一的横将下来,家中一些没有,如何得了?”敬天也觉悲伤,一面止住了喻氏哭泣,一面走到床前,一看葛大,已是双目昏花,只是胡叫乱说。一口牙齿,也烧的如焦炭一般,欲知葛大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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