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少泽送来信和黑衣侍卫之后半年,安大忠连夺陵南府、赣西府、云广府等南方三大府都,进而直逼江浙,朝廷之军连连败退,及至五月端午,叛军已占据南方九府,安大忠于端午节当日登基为帝,自封为元武帝。
大庆朝共有二十七府,秦岭淮河分南北,南十二府,北十五府,国都汴京居北而偏中部,因而目前形势已是十分严峻,叛军与朝廷jūn_duì隔江对峙,朝廷靠着长江之险暂时抵抗住了叛军的进犯。
自田少泽来信示警之后,田伯渊和田叔沛果断放弃了进京赶考一途,转而接了家里的田产经营和镇上的粮店。
前方战火起,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税金的加剧以及服役征兵。
当然田家因为有两个举人的功名罩着,是不必纳税也不必服兵役的。
同时,周边无功名的小地主们争相把各家子侄田地投至田家名下,许以金银钱粮,只求收容安身,避过战祸。
这也是大庆朝常态,田伯渊并非不通庶务的书呆子,于是便从来投的人家里挑拣一番,选取了那些声名平和不生事的人家收至门下。
也是因此,当此战乱之际,田家的财富倒是越积越多。
有了本钱,一年多值钱就已弃文从商的田季泱行动迅速地将当铺开至县城以及周边富庶镇子,及至目前田氏当铺已开有八家分号,初一家新近开张微有亏损之外,其余七家皆盈利颇丰。
由于银钱周转的开,田季泱将田家的首饰铺也换了个名字,叫做“珍宝斋”,扩张数倍迁至县城。
田宝本还担心的很,偷偷地拉着她四哥田季泱说战乱时期怕人们无心买首饰装扮,珍宝斋会面临无客源的悲惨状况。
田季泱安抚她道,战乱年代,穷人的确会努力攒钱以备可能到来的乱世;但那些有钱人反而会更加变本加厉地花钱以填补心里的不安和空虚,所以叫小宝不必担忧。
小宝嘴上说四哥你放心我不担心啦,其实她心里还是暗暗担忧的。
不过珍宝斋开张两个月后,那宾客盈门的红火劲儿深刻证明了田季泱这个商业天才的明智,和田小宝这个商业小白的杞人忧天。
战乱中最保险的不是官职,而是足够的财富和私兵。
既然哥哥弟弟们各有事业要忙,田仲涯便责无旁贷地担起了护卫田家的伟大责任。
说起来,在田家五兄弟中,除了远去的田少泽如今不知道长成个什么样子之外,其余四人中还就田仲涯长得最是--唔,壮实。
田家兄弟本是养子,小时候主动帮着田家干过不少活儿,一个一个长得很是肌肉匀称的摸样,而田仲涯么,他那肌肉不应该说是匀称,该说是爆表了。
若是用一句话形容老二田仲涯,那么最为贴切的一句话或许是:呵!好一条顶天立地的大汉!
这家伙苦读诗书,穿着一身长衫做书生打扮的时候,田宝每每看见他都会产生严重的不真实感,就像是,嗯,看到黑旋风李逵穿上了红楼梦贾宝玉的衣裳。
不过,咱们田二哥可比李逵那黑汉要俊秀的多了,哼哼,最起码白得多了,那一身皮肤怎么着也能称得上小麦色吧。
叛军一路猛攻,战线一步一步往北推进。大批因战乱痛失家园的流民从南边逃难过来,有些靠着乞讨安身立命,有些靠着手艺给人家做工以赚口粮,还有一些成了没户籍的黑佃户。
但随着流民的数量越来越多,北边安置不了这么些流民,便有许多逃荒之人饿死,出门不说饿殍遍地,也是满目苍凉。
渐渐地便有流民袭击良家的事件发生,后来竟演变至流民聚集以袭击田间富户。不断有人将这等事告到县衙,最初知县还派衙役们管上一管,后来随着流民队伍的壮大,知县竟是管都不想管了。
到后来流民占据鸡婆山建了鸡婆寨,正式从流民变为山贼强盗之后,本就被朝廷欠俸多时的知县老爷更是关紧大门只图自保,竟完全将淮安县内的治安置之不理了。
淮安县家家门户紧闭,轻易不敢出门,尤其晚间,就更不敢外出了。
流民日渐增多,鸡婆寨里的强盗书目也随之增加,从最初的二三十人渐增至近百人。鸡婆山周边的村落乡镇算是遭了灾,那伙强盗最初还是每隔十多天下山抢上一回,虽抢,却不伤人命;到了后来胆子大了,慢慢变作三五天便要抢上一回,遇见抵抗挥刀便砍,极其凶残。
其劫掠范围也渐渐增大,只是还不敢直接往县城里去,毕竟朝廷的官府还在,直接同官府对抗的勇气他们还没攒全。
田家的护卫本是由家里的长工闲时充作的,说白了,就是个兼职。
到了流民渐多之时,田家兄弟便敏锐地意识到了即将面临的乱相,于是田家便开始公开招收护卫,要求身强力壮,年龄十五以上四十以下,每人五两银子,签三年活契,管吃管住,工钱没有,不过饭绝对管饱。
田宝最初听到这条件时大大嗤笑了一番,觉得一定没多少人应聘,招护院儿怎么能没一点儿工钱呢?况且三年的卖身契给的钱还那么低?
但让她大跌眼镜的是,还真有人去,而且很多!
那些蜂拥而来报名的汉子们简直挤破了田家的大门!!!
这之中还有很多人拿着五两银子非要欠五年的卖身契,田仲涯不得不在大门口摆了几张桌子,对前来报名的男人一一检查挑选。
前来报名的男人中有不少是流民,这很好理解--混口饭吃嘛。
但其中一大部分居然是白杨庄周边,甚至是白杨庄上的男人,这就奇怪了,田宝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田仲涯一句话点醒了她:前不久朝廷刚刚挑过一茬子兵丁,照着前方战争的激烈程度,估摸着很快就会挑第二茬,人家这是主动投身田家为奴避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