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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在图书馆,她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妈妈略有低沉的声音,缓缓传过来:“雪儿,我刚刚给你转了些钱。”
她忙捂着话筒小声地说:“干嘛?我还有呢。”
“你不是不做家教了吗?怕你不够花。”
好心的一句话,顿时勾起那俊秀的模样,她赶紧甩了甩头,生怕自己再想起他分毫来。
“奶奶病了,病得很重。我和你爸今晚就回老家去看看,她年岁大了,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挺过来?”
“那我也回去看看吧?”未雪有些担心。
她从小到大很少见奶奶,因为她一直生活在黄土弥漫、偏僻深远、缺水干旱的陕北。爷爷在爸爸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是奶奶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
后来爸爸考学来了d城,又留下工作、成家。虽然一直要求奶奶搬来同住,可她总觉得自己是个农村人,年纪又大,又不懂规矩。怕是离了老家,就象离了根。
连未雪小的时候,她都没来城里带过她几天,只是一直一个人生活在偏僻的乡下。
那漫天都是黄色的粉尘,四野八荒,惟有黄色的西风带,路途遥远,交通不便,一来一回都要好几天,未雪从小到大,也只是随着爸爸在过年的时候,一起回家去看过。
印象里那苍老而清癯的老人,每每一咧嘴,都是黄褐孤伶的牙齿;每每一伸手,便已是树皮样的皱褶。早几年见她,便已是风烛残年的样子。
想想如今,更不知要老成什么模样?
“你还是别去了,那么远,还有二个多月就要放寒假了,到时再说吧。奶奶那里的信号不好,我们这一去,估计要呆上一段时间。你要是联系不上我们,也别急,我到了那边,找个固定电话打给你。你看看钱够不够用?不行,妈再给你寄点。”
“不要,不要了,先给奶奶看病要紧。”未雪眉头微皱,感觉所有糟糕的事情,都接踵而来。
妈妈微叹了口气,“原本咱家楼上着急搬走,在卖房子。本想凑些钱,买下来。等你毕业回来,在d城找个工作,再找个人嫁了,结婚以后可以住在我们楼上,就是生了孩子,我们也照顾得上。这下可好,奶奶这一病,估计手里这些钱,得先紧着给她治病。你爸在这方面可是个大孝子。”
“妈,你扯得也太远了。我离毕业还早呢?再说我在准备考研,回不回d城,还不好说?……而且,现在哪有女方买房的?你还想着招个上门女婿呀?”
未雪哭笑不得,父母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看了很多医生才有了自己,而且八个多月时,未雪便早产了,这让父母更是对她宝贝得不行。
上大学以前,背着抱着抗着,宠得溺得当个祖宗样地供着。当时要不是未雪执意要考外省的大学,估计自己这辈子也离不开家。
好在当时父亲还算有些理智,不然妈妈早就辞职来h城陪读了。父母二人最怕的就是未雪毕业以后不回d城,每每电话打来,都要强调一下毕业回家的事。
“考研?”那边哽了一下,马上说:“既然考研,为什么不考回家呢?d城的大学和专业也蛮好,离家还近,我们也好照顾你。”
“可是我不想考回去,在h城已经习惯了……”
“为什么?有男朋友了?h城人?”
“你想哪儿去了?”
“没男朋友?为什么不回来?我和你爸就你一个姑娘,我们不需要你有多出息,还是早些回来得好,这边工作,我都想好了……”
“妈……”未雪不耐地打断了,毕竟是在图书馆里,她拿着电话聊了半天,已经有许多同学侧目而视。
她赶紧说:“我正学习呢。你们快去看奶奶吧,有什么事,早点来电话说一声,别总惦记我,我挺好的。”
然后说了声再见,便挂断了电话。
她的心里马上乱成了一团,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书,突然在想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考了研又有什么用?自己再努力,也不可能走多远,因为总有一根线是牢牢地牵在父母手里的,回老家,找个安稳的工作,找个老实人嫁了,这一生也就如此。
她想到欧阳,想到权仁赫,觉得他们都不可能是那个将来会走进自己生命里的人,未来的一切连个轮廓都没有,模糊得什么也看不见。
她想想无趣,继续翻着眼前的书,好象忘带了英文字典,又翻了翻书包,不知怎的?竟在一个不起眼的夹缝里翻出一张hsk的卷纸。
她不由得一怔,想想这好象是最后一次家教快结束的时候,权仁赫塞进自己包里的。
当时他神情不满:“林未雪,教了这么久,你怎么还是这么迟钝?”
她不解地随便一看,没注意有什么特别。
可现在,她再次将它打开的时候,看着满纸遒劲有力几乎破纸而出的字迹,犹如昨日的熟悉,竟有些要抓狂了。
她一点点看过去,终于发现原来满纸自己批改过的痕迹旁边,竟都有一个小小浅浅的铅笔印迹,轻轻写着,“未雪”,就象一份印章,印刻了她曾经一笔一笔所有在卷纸上停留过的痕迹。
她立时呆住了,她想到,那还是他们第一次做hsk题库的时候,他答得飞快,心不在焉。
之后她看着满纸数不胜数的错误,痛心疾首:“权仁赫,做题认真些好不好?错得这么多,怎么能通过hsk考试呀?”
他不以为意地塞只笔给她,“你来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