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换过一身家常衣裳,吃了一杯热茶后,简浔觉得舒服多了,方与宇文倩道:“大过年的,偏师兄和我都不在,初二倩姐姐和姐夫回来时,一定很没劲罢?等忙过了这一阵,我们再请倩姐姐和姐夫回来,就我们几个,好生乐呵一日,好不好?”
宇文倩见她肚子好似又大了些,忙道:“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时候,弟弟忙得天昏地暗,你也分娩在即,还理这些琐事呢,我们又不是外人。我听说,贤太妃聪明反被聪明误,倒是生了个皇子,可一生下来就没气儿了?活该,有这样一个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母亲,还有那样一个猪狗不如的父亲,那孩子投胎前也不知道擦一擦眼睛!”
简浔没有附和宇文倩评论这事儿,只道:“倩姐姐怎么知道的,这么快消息就传开了?”
宇文倩道:“倒是不至于传得人尽皆知,不过宗室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猜应当是荣伯母的手笔,回头我可得备了厚礼,好生去向她老人家道个谢才是,不然贤太妃的娘家人眼看自家没了后路,便疯狗一般到处乱吠,惹得不知情的人跟着人云亦云,胡说八道就不好了。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只管安心待在家里将养身体,交给我即可。”
“那就有劳倩姐姐了。”简浔也不与她客气,点头应了,现下宇文修是必定抽不出空来料理贤妃娘家的,且容他们再蹦跶几日罢。
次日,金斐也来探望简浔,不但带了好些给简浔吃的药材补品,足够她吃到出月子了,还带了给她腹中孩子的小衣裳鞋袜和长命锁等物来,一面给简浔看,一面道:“我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得闲,可能还会出京一趟,届时别说来探望王妃了,只怕连小宝贝的洗三礼和满月礼都得错过,所以趁今日有空,先把该送来的都送来,该说的话都先说到,也免得王妃回头怄我的气。”
简浔笑道:“我怎么会怄你的气,你既不能亲至,必定有你不能亲至的理由,反正礼到了就行了,‘点金公子’的礼,可比其他人十个合起来,尚且重得多,看看,这不是堆了我半张榻吗?好了,不开玩笑了,我多嘴问一句,你才说可能会出京一趟,是遇上什么紧急事或是为难事了吗?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如今到处都乱糟糟的,相较之下,盛京城到底还是要安全一些,金斐若不是有非出京不可的理由,又何必以身犯险?
金斐闻言,想了想,道:“王妃既开了口,我也不瞒你,我出京是为了下湖广一带,给讨逆大军筹措军粮,这事儿由平子清全权负责,他的人找到了我底下的人头上……王妃也知道,咱们那位首辅大人是多么的可恶,若能让他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以后我看他在我面前,还怎么狂得起来,何况还能为国为民做点实事,一举两得,我何乐而不为呢?”
好罢,原来她是为了平隽……简浔就不知道该怎么劝金斐了,只得道:“湖广一带虽自来都是大邺的粮仓,可那是以前,如今怕也是连地主家都没有余粮了,斐斐你确定你亲去一趟,就能筹措来粮食吗?若是可行,平表哥如今是首辅,权倾朝野,他的话怎么也比你的话有分量些才是,他都筹不来了,你又岂能例外?”
金斐就笑了起来,十分的飞扬与自信:“王妃可能没听说过一句话‘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平子清是首辅不假,可首辅也不可能让全天下所有人都口服心服,予取予求,他很有可能连通向旁的迂回小径的门在哪里都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不但知道,还有信心能把事情办好,所以,他这个天大的人情,可是欠定我了!”
她这么多年混迹沉浮于商海,苦头固然吃了不少,收获与回报却也是巨大的,至少她手里一些不为人知的人脉,便是这世间绝大多数人,想都想不到,或是不敢想的,她以前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时,还曾怨天尤人过,为什么她一个弱质女流,却要做这世间大多数男人都做不到的事,吃大多数男人都吃不了的苦,但终究,她的好强心与责任心,还有她对那种自由与无拘无束的喜欢与向往,还是让她坚持到了今日,她对过去无比感激与庆幸的今日。
至于为什么感激与庆幸,她不愿去深想,也不敢去深想,且顺其自然罢。
简浔见金斐说得笃定,显是对自己有十二分的信心,也就不再多说了,只道:“那你路上万事经心些,多带些人,若能筹来军粮当然就最好,若实在筹不来,也别勉强,到底人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不过,这事儿平表哥知道他的人找上的是你的人吗?你可别想着做好事不留名,再不然就是留待他自己去发现啊,我们才不做那样的傻事,既做了,就得让他知道。”
如今想来,当初她在杨延陵家门口对杨延陵的当众驳斥与挤兑,应当也不乏私心罢,毕竟如今谁都知道摄政王与首辅大人是一条船上的,她帮了宇文修,就等同于是帮了平隽。
金斐点点头:“王妃放心,我向来惜命,也向来不信奉‘做好事不留名,不求回报’那一套,一定会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我的付出与牺牲,更会平安回来的,好容易结交了你和县主两位尊贵的朋友,我还想余生跟着你们体会一下高高在上,耀武扬威的风光与体面呢。”
说得简浔笑起来,知道她是个自有丘壑的,遂不再多说,留她用了午膳,便让瑞雨琼雪代自己送了她出去。
过了几日,李慎快马加鞭进京听命来了。
他本人倒是很庆幸很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也无比感激宇文修和平隽肯给他这个机会,以他的年纪资历军功,又不是宇文修那样不世出的将才帅才,若上头没有人提携抬举,还不定得再等多少年,才能等来这样做一军主帅,建功立业,天下闻名的机会,与之相应的,摄政王与首辅大人也不知顶住了多大的压力,才将他推上了主帅的位子,他若不趁此机会,一鼓作气打扮庆亲王叛逆,简直对不起他们的知遇之恩。
只是李慎的想法,与他父亲李如海的想法,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差点儿就要抗旨不尊,不许他进京了,还是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加一点点儿的……撒之以泼,才终于换来了李如海的点头同意,只是同时附带了两个条件。
其一,李慎还没成亲,他这个做父亲的,希望儿子在出征前,不说成亲,至少把终生大事定下来;其二,朝中如今严重人才不足,尤其是年轻的将才帅才们,可没有哪个人生来就是能当将军挂帅的,都得一步一步的历练,所以希望此番摄政王与首辅大人能多派些年轻的将士们随李慎出征历练,假以时日,不愁朝廷再后继无人。
当然李如海的这两个条件,都没有摆到台面上说,君要臣死,臣尚且不得不死,何况如今代表皇上的摄政王与首辅大人是抬举提拔他儿子,他更该无条件的服从才是,还敢谈条件,与抗旨不尊也不差什么了。
不过,宇文修与平隽要的恰是李如海这样的态度,有条件,有所图,才能更好的牵制他,他若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臣誓死效忠皇上与朝廷,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之类,二人反倒不敢放心了。
只是二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齐齐皱起了眉头,李如海的两个条件其实在他给二人的私信上,写得更直接更具体,李慎的妻子人选,必须出自平家,且必须还得是平家如今嫡枝的嫡小姐,他希望能跟随李慎出征历练的年轻将士名单里,旁人也还罢了,排在第一位的不是别个,正是简泽。
如此一来,平西侯府与睿郡王府便都算是与李家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李慎在前方战败了,或是更不幸有个什么好歹乃至于被俘了,宇文修与平隽便不可能毫不犹豫就舍弃他,哪怕为了各自的妹妹与小舅子,也得多掂量一下了。
不得不说,李如海这两个条件提得甚好,将他一个做父亲的,能为儿子考虑与打算,都考虑打算到了,让宇文修与平隽虽多少都有几分不齿他的为人,这会儿也不得不叹服于他的一片慈父心肠。
平隽因与宇文修道:“得,李如海明显是事先摸清了咱们的底细,知道我家里还有个嫡出的七妹妹没许人家,也知道泽表弟于表妹和姑父姑母有多重要,而表妹又于你有多重要,趁今儿难得有空,我们且各自回家,商量拿定主意去罢,离正月十五可没几日了。”
得亏李慎人品才貌家世样样都拿得出手,配七妹妹决不至于辱没了,想来祖父与三叔父不会反对,就是三婶婶自来将七妹妹看得眼珠子心尖子一般,想着万一李慎此番回不来了,岂不是误了七妹妹一辈子,就不肯同意呢?而且三婶婶因着前番那金小姐的事儿,只怕至今仍恼着他……不过遇见难事就退缩从来不是他的作风,且先回了家去,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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