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粗使婆子们便齐齐应了,如狼似虎的逼了上前。
刘姨妈又急又怕,不住的往后躲,声音凄厉破败得刺耳:“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女儿就算现在不得王妃娘娘和二爷喜欢,等她生下儿子后,王妃娘娘与二爷总会喜欢她,她也总会翻身的,到时候若是让她知道了你们竟敢这样对我,看她饶得了饶不了你们……啊,你们放开我,放开我,唔唔唔……”
只可惜话没说完,嘴巴已被堵住,再说不出话来,人也被捆得死死的,再动弹不得了,只能满心惊惧与绝望的被拉到外面,塞进了一辆马车里。
之后马车一路出了盛京城,又前行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停了下来,唐嬷嬷也开始搜起刘姨妈的身来,很快便将她身上的银票细软都搜了出来,亦连她身上仅有的几样首饰都没放过,末了得意的笑道:“这样一个破落户,身上居然也能搜出小一千两的财物来,倒是没想到,老娘今儿还能发这样一笔横财,总算不枉老娘辛苦这么些时日。”
刘姨妈眼见自己如今仅剩的后路与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通通被唐嬷嬷搜罗了去,看向她的目光简直能杀人,想到现下自己的命运还掌握在唐嬷嬷手里,又忍不住目露哀求之色,只盼着唐嬷嬷能大发恻隐之心,放她一条生路,别将她送回老家去。
唐嬷嬷似是看懂了她的眼神般,一边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她,一边哼笑道:“你是想求我不送你老家去,对不对?”
见刘姨妈拼命点头,继续哼笑道:“你放心,我不会送你回去的,二爷可吩咐了,一定要给你寻个更好的去处,我已替你寻好了,你就放心的去罢。”
刘姨妈闻言,眼里先是升起希望来,继而心便更凉了,‘更好的去处’,还把她一路拉到了城外,难道,二爷竟是打算杀了她,方能一消他心头之恨吗?
唐嬷嬷似是又看懂了她的眼神,笑道:“你别担心,二爷也不会杀你,杀了你你反倒可以一了百了,痛也就只是痛那么一小会儿而已,岂不是太便宜你了?不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又怎么能一消我们二爷和王妃娘娘心头之恨?”
“唔唔唔……”刘姨妈被吓得半死,挣扎着就想跪下向唐嬷嬷求饶,却不是想求唐嬷嬷放过自己,而是想求她给自己一个痛快了。
外面忽然传来粗使婆子的声音:“唐嬷嬷,人来了。”
唐嬷嬷就哼笑了一声,掸了掸衣襟,撩起车帘去了外面。
余下刘姨妈既看不到,也听不到外面的情形,恐惧得简直无以复加,到底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她要怎么才能逃过这一劫啊?泪水就跟绝了堤的洪水似的,怎么也止不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揪下马车,推搡着走到了一个长得不知道多猥琐的男人面前,唐嬷嬷则在一旁道:“看罢,是不是看着一点儿不像三十岁的人啊?给你说了,这是我们老爷宠爱多年的姨娘,不漂亮不别有一番风韵,能让我们老爷宠爱这么多年吗?若不是我们老爷一病没了,我们太太且还不能卖了她……算了,我不收你银子了,白送给你,你只需要将他卖到最偏远最穷困的地方去就可以了。”
刘姨妈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竟是人牙子,应当还是那种最不入流的人牙子,目眦尽裂的叫着“唔唔唔”,转身就想往一旁的石头上撞去,她宁愿死,也不要被卖掉,还是被卖到最偏远最穷困的地方去!
只可惜两个粗使婆子立刻眼明手快的拉住了她,她只能泪如雨下的站在原地,任由人牙子放肆的上下打量她。
人牙子跟看货物似的,上下前后都打量了她一回,才嘬着牙花道:“漂亮倒还算漂亮,可看这年纪,怎么可能才只三十出头,至少也快四十了罢,不过既是白送了,那也罢了……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她卖到天边去,她就是插着翅膀,也再找不回盛京城来的。”
唐嬷嬷就满意的笑了起来:“那就多谢你了。”
上前低声与刘姨妈说了几句:“怎么样,给你找的这个好去处,你还满意罢?不自量力狼心狗肺的贱货,就该落得这样的下场,至于你那个贱人女儿,你放心,你的日子不好过,她也绝对不会比你好过到哪里去!”
说完便在刘姨妈仇恨与绝望的泪眼中,带着自己的人上了马车,很快便扬长而去,消失在了刘姨妈的视线当中。
而人牙子也果然说到做到,带着刘姨妈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地方,转得她一开始还能大概知道他们前行的方向,渐渐便晕头转向,什么都不知道了。
人牙子呢,白得了个人,虽年纪大了些,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且那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眷的气度与做派,他干这一行这么多年了,也没遇上过,更别说沾上了,横竖也不是黄花闺女了,用用也不影响生意,于是时不时的拿刘姨妈当个便宜姐儿使。
刘姨妈一开始简直羞愤欲死,待人牙子一离开她的身体,便欲咬舌自尽,可她一路上吃不饱睡不好的,竟是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人牙子发现了她的企图后,打了她一顿不说,给她吃的东西也更少更差了,让她越发的没有力气。
只能向人牙子求饶,说自己的女儿是王府的少夫人,姐夫是侯爷,她也是官宦人家的夫人,当日是被唐嬷嬷算计了偷偷卖掉的,只要人牙子肯送她回京去,一定会有重赏。
人牙子哪里肯信她的话,有那么尊贵的女儿与姐夫,还能被卖出来?何况便是真的,人牙子也不敢将人送回来啊,送回去不是摆明了送死吗?
带着刘姨妈继续往偏远的地方赶去。
刘姨妈眼见求死不能,求饶也无望,只能想办法逃,可她的身契被人牙子攥在手里,又体弱力小,能跑多远,每次都是刚出逃不久,就让抓了回来,抓回来就打,打了再关,关了再饿,前前后后折腾了小半年,刘姨妈终于老实了。
人牙子也对她失去了兴趣,找到一个穷山沟,将她带到一个浑身发臭的老光棍面前,舌灿莲花的夸了她一通,什么大户人家出来的,又听话又漂亮,关键她以前生过两个儿子,可见是个会生儿子的,老光棍买了她,就等着明年抱儿子罢。
老光棍对她漂不漂亮的倒是不在乎,反正女人于他们山里人来说,都是一个样儿,只听得她会生儿子,旁的就不计较了,掏出毕生的积蓄二十两银子,干干脆脆的买了她。
可想着自己毕生的积蓄,竟只买了个年纪一把的残花败柳,老光棍到底还是不高兴的,待人牙子一走,便拖着嚎啕大哭的刘姨妈回了屋里去,先是一顿打,打得她不敢再出声后,就把人压在了身下……为防她寻死,还一直守着她,直守到一年多以后,她果然生了个儿子,才终于肯让她在房前屋后小范围内的活动了。
彼时刘姨妈已把好些事都忘记了,连恨简浔或是宇文信都恨不起来了,因为知道她再恨他们,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她只记得自己落得今日这般下场,都是自找的,若她当初没有起歪心起贪念,没有去趟那滩浑水,惹上不该惹的人,如今她是不是还做个养尊处优的太太,呼奴唤婢,穿金戴银?还有她那个不争气的女儿,只怕日子比她好不到哪里去罢?
之后她最喜欢做的事,便是站在山头上向山外望,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屋里孩子一哭,她就得赶快跑回去,迟一步,棍子或是拳脚就会落到她身上,而她却早已没了泪,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终其余生,她再也没出过那个小山村一步……
唐嬷嬷卖了刘姨妈后,便径自赶回了王府,去向宇文信复命,唐嬷嬷还再四保证:“二爷尽管放心,人一定会被卖得远远的,这辈子都再想踏入盛京一步,经手的也都是可靠之人,绝不会走漏了一丝半点风声,影响到二爷的声誉。”
宇文信满眼的阴鸷,冷声道:“做得好,以后刘氏那边,嬷嬷也继续服侍,母妃若愿意折腾她呢,就让她去服侍母妃,也好让母妃一消心头之恨,母妃若不耐烦见她,就把她给我拘在屋子里,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他暂时奈何不得宇文修与宇文倩,可他心里的恨与火总要找人来承受,那对母女既敢不自量力,那就好生“享受”不自量力带来的后果罢,当然,他也绝不会放过宇文修与宇文倩的,总有一日,他会与他们新账老账一起算,把一切都讨回来的!
主仆两个自以为事情做得隐秘,却不知道,唐嬷嬷前脚才将人卖了,人牙子前脚才将人带走,宇文修后脚就知道了。
想起刘姨妈与刘纯馨的恶心样儿,再想起她们对简浔造成的伤害,——虽然简浔并不觉得那是伤害,所谓伤害,只有在乎的人才能给她,不在乎的人,至多也就能给恶心与不痛快而已,可在宇文修看来,那就是伤害。
她们既敢伤害浔浔,那就别怪他不管她们的死活,他能不出手收拾她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想他在看到别人收拾她们时,出手救她们?那不是笑话儿吗!
他只要装作不知道这回事即可,反正宇文信事情做得隐秘,他的确有可能不知道,既不知道,自然也就无从救人,也没有必要拿这些事去烦浔浔了。
宇文信与刘纯馨拜堂的吉时也是在晚上,但因睿郡王与睿郡王妃都病着,花轿进门后,宇文信便发了话,说今日拜不了高堂了,且以后再补上也是一样,省得闹得二老养病也不能安生。
于是刘纯馨的花轿便直接从王府的角门,抬到了她和宇文信的新房里,别说这还是娶妻了,连旁人家纳妾,都没有这般简陋的。
既没举行拜堂仪式,来贺喜的宾客们还本就少,整场婚礼自然越发的冷清,不过内院开了三桌,外院开了五桌罢了。
席间宾客们自然免不得窃窃私语的议论:“上个月谁谁家纳妾时,尚且抬着通城逛了三圈,内外一共席开十八桌,今儿这也太简陋了罢……”
“可不是吗,简陋得都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冲喜不是更该热热闹闹的吗……”
“连堂都没拜,这亲算成了吗?也不知道明儿一早给不给王爷王妃敬茶?若连茶都不敬,可真是妻不如妾了……”
“怎么大少夫人一句话也不曾为那位新二少夫人说呢,不是嫡亲的表姐妹吗,看来……”
简浔不动神色的听着,心里半点也不为刘纯馨委屈或是不平,落得今日这般下场,都是她自找的,怨得了谁呢?
她笑着用过晚宴,将客人们都送走后,便径自回了自家院里去,连打发个人去新房送些吃的给刘纯馨这样的面子情儿都懒得尽,她饿不饿,日子好过不好过,与她何干,她的心,自来只对配为其心软的人心软!
再说刘纯馨,满心不舍的上了花轿后,哭了一回,心里好受了些,便渐渐止住了哭声,开始担忧起今晚的洞房花烛夜来,万一二爷不肯碰她,她该怎么办?她得想想法子才成啊,偏唐嬷嬷一直将她们母女看得死死的,不然母亲说的那些“好东西”,若能弄一些来,多少总能添几分把握。
要让二爷碰她,原谅她,与她好好过日子已经够难了,偏王妃娘娘还那样恨她,她还得分出至少一半的心力来讨好王妃娘娘,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她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但再苦再难,还能苦过难过当初颠簸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吗,她相信她一定会慢慢把日子过好,一定会的!
刘纯馨一路上东想西想的,也没注意到花轿并没有绕城,也不是从睿郡王府的正门进的门,而是走的角门。
但她却可以听见,王府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办喜事的热闹喜庆气氛都没有,她心里有些难受,但因为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事先便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倒还不至于接受不了。
可当她连堂都没拜,便被直接送进了新房,宇文信也一直没有到新房来与她坐床喝交杯酒,她只能饿着肚子,在新房里孤零零的待着,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时,她还是忍不住自己扯下红盖头,无助的哭了起来,为什么老天爷那么狠心,她只是行差踏错了一步,就直接把她打入了深渊,连个回头的机会都不给她呢?
刘纯馨哭得正伤心,冷不防耳边却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现在就开始哭了,哼,今儿才第一日呢!”
她猛地抬起头来,就见面前站的人不是别个,正是宇文信,他虽满脸的冰冷,眼里也满是厌恶与鄙弃,但好歹身上还穿了大红的吉服,好歹还愿意进新房来。
刘纯馨心里猛地升起几分希望来,忙胡乱拭了泪,起身屈膝给宇文信行礼:“二爷,您回来了……让妾身服侍您梳洗罢……”
见宇文信脸上的厌恶之色更甚,知道她不待见自己,索性一咬牙跪下了,低声说道:“二爷,妾身知道您恼妾身,可事情不这样也这样了,妾身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一定会好生服侍二爷与王妃娘娘,求得二爷和王妃娘娘的谅解与喜欢的……求二爷怜惜……”
“求我怜惜?”宇文信忽然抬脚,以脚尖挑起刘纯馨的下巴,迫使她抬起了头来:“你凭什么求我怜惜?就凭你这几分自以为还可以的姿色吗?还是凭你的不知廉耻狼心狗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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