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君平见崇安侯动了真怒,就不敢再胡搅蛮缠了,却也没脸再留下继续用膳,更不好意思趁机将两个儿子留下,只得以后再找机会了,遂应了崇安侯的话:“我都听父亲的便是。”带着儿女们,告辞而去了。
余下崇安侯看着他的背影,满心都是悲哀,次子这辈子,真正全毁在女人身上了!
也没有心情再用膳了,与简君安说了一声:“你们吃饭罢,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躺一会儿,等起来后再用膳也不迟。”就想回卧室去。
却让宇文修一使眼色与简泽简沂,一左一右窜上前拉住了:“祖父,这么多好吃的,您怎么能不吃,您不吃我们也不吃了。”,待崇安侯却不过孙子,只能坐回主位上后,宇文修自己又出马,把些自己在战场上遇到的突发情况危急情况说与崇安侯听,请教他若是他遇上了同样的情况,会怎么处理?
一来二去的,总算说得崇安侯渐渐又有了兴致,一顿团圆宴方得以顺利的继续下去。
一时宴罢,已是未时三刻了,崇安侯上了年纪的人,酒意困意上来,哪里还支撑得住,让简君安和宇文修一道服侍着,回了卧室去歇息。
平氏要看着下人们收拾残局,简浔便带了宇文倩回自己屋里也歇中觉去,摆明了父亲有话与宇文修说,何况父亲在家,他们怕也难找到单独说话儿的机会,还是别去与父亲斗智斗勇了。
简浔与宇文倩一觉以来,日头已经偏西了,二人梳洗一番,坐到了临窗的榻上吃冰镇西瓜。
宇文倩这才与简浔道:“我昨夜已与我父王说了二弟年纪也不小,亲事也该相看起来了,等他成了家后,才好立业之事,父王肯定了我友爱弟弟的行为,说不日就会为二弟相看起来,最好等出了豫叔祖的孝期,先把弟弟和你的亲事定下来,就该轮到二弟了。”
她倒是不担心简浔会动摇之类的,她信得过自己的弟弟,更信得过简浔的人品,可知道有个人在一旁觊觎自己未来的弟妹,总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儿,且她知道了已这般生气了,弟弟若有朝一日知道了,岂不得更生气,谁知道他一气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自然是要趁早防患于未然的好,也省得将来白白生气,——在这一点上,宇文倩倒是难得与睿郡王妃不谋而合了。
简浔点点头:“倩姐姐友爱兄弟,自然是好的,也就难怪王爷会夸你了,只是些微小事,就不必告诉师兄了,省得与他平添烦恼。”
姐妹两个都是聪明人,这些事自然是点到即可,宇文倩不由松了一口气,浔妹妹也不打算告诉弟弟就好……随即笑着岔开了话题:“先前浔妹妹不是说你们过几日又要去玉鸣山避暑吗?我跟你们一起去好不好。”
简浔笑道:“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倩姐姐不用绣嫁衣吗?”
宇文倩白她一眼,道:“我针线水平如何,你还能不知道?就别洗涮我了,且交给丫头们做去罢,还不知道我下次有机会去山上避暑,得是什么时候去了,如今有乐且乐罢。”
简浔想起胡大太太的严肃与一丝不苟,新婚第一年宇文倩便想跟如今做闺阁女儿时一般安闲自在,怕是不能够,忙道:“那我与母亲商量好,定下日子后,就立刻打发人告诉倩姐姐去,以便春燕姐姐等人收拾箱笼,到时候我们日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宇文倩应了,姐妹两个又闲话了一会儿,便到晚膳时间了。
用过晚膳,简君安总算开了恩,吩咐简浔:“你送县主和你师兄出去罢。”
简浔应了,一路送了宇文修与宇文倩至二门外,当然,少不得又与宇文修说了不少体己话儿,还再四叮嘱了他几遍‘不必担心京中,也不必先想着报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总有机会的’云云。
宇文修一边漫不经心的应着,一边握了简浔的手就舍不得松开,一直都在见缝插针的小声求她:“我半夜去找你好不好?给我留个门儿好不好?”
弄得简浔从羞喜到哭笑不得,最后终于发展成了不耐烦:“留什么留,你明儿五更天就得出发,今晚不好好睡觉,是打算明儿在马背上睡吗?立刻给我回去睡觉,再不走我就告诉爹爹去了啊!”
宇文修见实在不能求得简浔心软了,只得一步三回头的去了,马车才一开动,便已在心里默默计算起还有多少时日才能再见到简浔来。
崇安侯府这边送走了宇文倩与宇文修姐弟两个,其他人便各自回了各自的屋子,下人们也各司其职,让侯府在暮色中显得越发的静谧。
二房新宅子那边的正房,彼时却正乱着,隔出老远都能听得见简菡的哭叫声和简君平的怒吼声,其间还夹杂着陆氏带着哭腔的说话声。
宇文修那一脚虽只用了两分力都不到,于他来说只是小儿科,简菡却是个自小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所以哪怕崔大夫给她施了针,她依然没能很快清醒过来,而是一直昏迷到了回到自己家。
陆氏本来还在家里等好消息的,谁知道等来等去,好消息没等来,反而等回了面若金纸,昏迷不醒的女儿,立时腿软得站不住,上下牙关直打颤的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是宝婵忙忙扶住了她,又代她问了简君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主仆两个才大略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情。
陆氏立时赤红着眼睛,就要坐车去侯府找宇文修算账,“我的女儿决不能白挨这一脚,他是王府嫡长子是如何,有侯爷护着又如何,他就算是天皇老子,我今儿也一定要为菡儿讨回公道!”
作为一个母亲,陆氏的确在很多方面都不合格,但论疼爱自己儿女的心,她却与全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
只是她才冲出没两步,就让简君平给拉住了,低喝道:“原是菡儿自己不尊重在先的,且不说那宇文修是浔姐儿的未来夫婿,就算不是,一个女孩子,哪有第一次见面,就那样上赶着陌生男人的?所以她被人家出于习武之人的本能踹了,也是她自找的,怨得了谁,何况父亲都答应让淙儿泓儿上族谱,等菡儿规矩学好后,也会让她让族谱了,你还想怎么样?”
顿了顿,继续道:“我还没怪你,把菡儿骄纵得都成什么样儿了,累得我也跟着丢脸,你不知道反省也就罢了,还在想着要为她出气讨公道,难怪她这样无法无天呢,原来都是知道她把天捅破了,也自有你护着她,自有你替她收拾烂摊子!”
陆氏本就又心疼又愤怒,谁知道简君平还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她身上,十几年下来,终于第一次温柔不起来,善解人意不起来了,也跟简君平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吵了起来,两人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但等简君平大怒之下拂袖而去后,陆氏守着简菡哭了一回,听宝婵软声劝了她一回,也就渐渐冷静了下来,想明白了简君平是对的。
这种事情,就算真闹到御前他们打赢了官司,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她女儿,女孩儿家的名声何等重要,哪经得起一丝半点的损毁,何况她们母女本就还没融入盛京城的上流圈子了;反观宇文修那个鬼之子,名声本就已经够差了,也不在乎再多一条‘对小姑娘动手’,且他与大小姐的亲事已算是板上钉钉了,也不会影响到他的终生,伤敌八百,反倒得自损一千,她除非傻了,才做这样的事。
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安慰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就算现在不能为女儿报仇,以后总能找到机会的,届时她一定将宇文修碎尸万段,方能一消她心头之恨!
也越发恨毒了崇安侯简君安平氏等人,都欺负她和她的儿女,总有一日,她会让他们都为曾经的狗眼看人低和内外不分亲疏不分付出代价的!
浑然忘了是她自己上赶着让儿女们去侯府,想讨好崇安侯结交宇文倩的,就算如今简菡受了辱,也是她们母女自取其辱,怨得了谁?
陆氏守了简菡半下午,眼见天都快黑了,简菡还没醒过来,心不由又提了起来,红着眼睛就要打发宝婵请大夫去,“二爷自己都知道那崔大夫一言一行都以侯爷的脸色为准,他的话如何信得?偏我糊涂,竟没想到这一茬儿,可别误了菡丫头的病情才好。”
待宝婵去了,又打发旁的丫头请简君平去:“就说小姐这会儿还没醒来,我着实难以心安,请二爷过来瞧瞧。”
既是真想叫了简君平过来给自己壮胆,也是想趁机向他服了软,把下午的龃龉混过去,她如今最大也是唯一的靠山就是简君平,可不能让他恶了她。
没想到丫头才刚应声而去,简菡便“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陆氏又惊又喜,忙俯身轻轻叫起女儿来:“菡儿,是娘,你终于醒了,可吓死娘了……你这会子觉着怎么样,是不是想喝水,好好好,娘这就喂你,这就喂你……”
简菡由陆氏喂着喝了半盏茶,觉得嗓子眼儿干得不那么厉害,胸口也疼得不那么厉害了,第一句话就是:“娘,我要嫁给大师兄……他长得可真好看,我这辈子也没见过他这么好看的人,我一定要嫁给他……”
她刚醒来,又是伤在了胸口,声音难免比素日小得多,也嘶哑得多,竟致陆氏一时没听清楚她的话,忙追问起来:“你说什么?乖女儿,你刚受了重伤,正是不宜说话的时候,有什么话,等大夫来给你开了药,你将养个三两日的,觉着身上好些了,再慢慢儿的与娘说也不迟,啊?”
简菡见母亲没听清楚自己的话,只得拔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娘,我说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大师兄那般好看的人,我要嫁给他,娘,您帮我去睿郡王府提亲好不好,娘……”
话没说完,随着“哐当”一声脆响,陆氏手里未及放回桌上的杯子顷刻摔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