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佑已经将牛排都切成了等大的小方块儿，他抬头看向杜沅：“让女士买单并不是一个绅士会做的事。虽然我是你的经纪人，但这个身份并不能抹杀我的性别。”

杜沅耸了耸肩：“ok，你高兴就好。”

说着，她将一小块儿牛排送进口中慢慢地咀嚼，因为她始终都无法欣赏并由衷得角色还冒着血丝的牛排美味，甚至连口都不敢下，所以她点餐的时候特地要求要九分熟，这样一来牛排的肉质很老，她感觉还不如她的渣厨艺捣鼓出来的中餐好吃。

她将口中食物咽尽，微笑着说：“我想，现在我应该补一句谢谢？”

“如果你想的话。”许佑这么说，“我会很乐于接受。”

他将食物送进口中，等咽下后继续说：“为了体现出我的能力让你更信任我一点，我想我应该告诉你，片方之所以会炒你和季岩的亲热戏这个点，是因为我和他们沟通过。原本他们是想在电影定档后的首映会上再炒这个点，但我为他们提供了新的营销方案，告诉他们如果提前放出这个点，可以保证电影在上映前后都能保持良好的话题关注度。这场发布会的结果一直在我的掌控之中。”

杜沅抿唇，她知道，之前刁难她的记者是唐朝通过中间人找的，对方并不知道背后的人是她。之前她、唐朝、许佑在华夏时商定宣传策略和个人形象塑造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发布会上会炒亲热戏这个点。

#

几天前，华夏文化艺人经纪有限公司，会客室。

在杜沅向唐朝、许佑、明依说过自己的家庭背景后，许佑问她：“对于你的形象定位，你有什么看法？”

当时杜沅没有立刻回答，因为在那天之前她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现在女明星比较能戳中大众萌点的人设有这些：逗比段子手、女王攻，甚至有相当一部份明星为了圈粉就上节目说自己在生活中很二，也会发一些很搞笑的微博。有些明星在流行‘二’风时，就说自己很二，在发现看动漫很能吸粉时就立马跟进，说自己喜欢动漫，等到玩儿网游也开始成为受众的萌点时，又开始发微博表示自己爱玩儿游戏。还有一个十八岁不到的女演员，为了吸粉就叉开腿坐在车前盖上就说自己是女王攻。这些行为在杜沅看来实际上都很可笑的。

一个人的人设不能总是去追赶观众的萌点，这样吃相会很难看，把不符合自己的年龄、气质的词安在自己身上，也会很容易成为众人的槽点和笑料。

所以，杜沅想了想说：“对真实的性格进行艺术加工。”

唐朝当即毫不吝啬地对杜沅进行了赞赏：“不得不说，杜小姐，你让我觉得刮目相看。”

“叫我杜沅就好。”杜沅说，她又看向许佑，“这些事情，相信你们比我更专业，我之前要求知情权和磋商权，只是因为知道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会让我比较我有安全感。相信你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

毕竟，从罗集处得知，继她之后，许佑没有再签艺人。也就是说，目前许佑手里，就她一个艺人。经过这么多天过去，许佑对她的将来的发展肯定有了一定的规划。

许佑赞赏地看着杜沅，说：“不得不说，你的思维很敏捷。我的设想是这样的，你在杀青发布会上表现出与角色完全相反的形象气质——清纯文艺、知书达理、谦虚，唐朝会找水军在网络上造势，在网友关注季岩、孔霁等人时，发表言论询问你是谁引起网友注意，然后给出你会在电影中饰演戏份极重要的女三号的信息，最后质疑你是否能胜任这一角色。后续电影发布定妆照、预告片时，唐朝会利用常规公关手段引导舆论，告诉大众，或许你演的孟香凝也不是那么差。”

后面的许佑没说，但杜沅能猜到，当她有了话题度，观众知道她但对她的期待值降低，这并不会影响他们的观影欲。因为以许佑素来表现出的控制力，她有理由相信，许佑会在电影上映前使观众产生“我要去看看，杜沅到底能不能演出孟香凝一角”这样的想法。

许佑的营销思路非常清晰，唐朝也点头道：“后面许佑可以为你争取和主创人员一起上一一期访谈节目，那时候你可以说在发布会上的表现是因为第一次面对众多媒体和粉丝，有些怯场，所以拘束了些。事实上你本上是知书达理但并不呆板、有几分幽默且独立自主的，当然，后面这些特质需要你表现出来而不是靠说。”

然后事情就那样敲定下来。明依直接给她为她商借好的服装，杜沅才知道，那天那场谈话的结果，也在许佑的掌控当中，并为此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工作。

他知道她一定会点头。

杜沅对着许佑举了举杯：“事实上，在见唐朝和明依那天，你就已经让我知道了你的能力和腹黑。而且，”她有些不快地说：“你居然知道我在这部剧里的戏份，但在今天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时，许佑幽深的双目盯着杜沅：“因为这会让你不自然，虽然你最终会在我利弊分析下同意这个提议。作为一个称职且贴心的经纪人，我会你避免了内心的挣扎。即使你知道这个点迟早会被片方拿出来炒，你依然不会很乐意。你和许佑的关系并不简单，你没有说，但我得出来。”

杜沅沉默了一瞬，问他：“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问出这句话之后，才觉不妥。

果然，许佑的唇角翘了翘：“只是猜测。就在刚刚，我想我确认了你们的关系。”

杜沅有些懊恼自己嘴快，有些不高兴地说：“你可以不要总是……”但话没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原本，她是该将她和季岩的关系告诉许佑的，毕竟他是她的经纪人，他需要做好和这件事相关的紧急预案。

她闭了嘴，然后挺直了背脊，极为认真地看着许佑：“我的事，和他无关。以后凡是涉及到他的决定，我都需要知道，我有否决权。虽然某些情况即使我否决你也会说服我，但我依然要求知情权。”

许佑皱了皱眉，深深地看着她：“当然，如果你坚持的话。”

他看得出来，这是杜沅的底线，但仍然有一丝不快。她和他的矛盾将会贯穿始终，她和他都是掌控欲很强的人。

他并不是那么乐意事事都向杜沅解释，事实上，他希望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决定，杜沅都能毫不犹豫地去执行，当然，他会考虑到她的底线，某些时候某些选择他也会让她自己选。杜沅对他的隐瞒，也昭示了对他的不信任，这是一个让他不高兴的点。

杜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看着他：“或许你会觉得我不信任你，你也没有给出你的信任。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如果你需要我对你付出信任然后听凭你独断专行，这绝不可能。”

许佑笑了声，摊手：“事实上我什么都没说。当然，在这件事上我承认我是有一点不舒服。如果说得无情一点，我不需要你的信任或者了解，我只需要你照我说的做。如果你想要出名，想要成为大制作的女主角，想要实现更远大的梦想，就照我说的做。”

“但你也知道，以我的性格，我并不会接受这点。”杜沅说。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想，现在你对我的行事风格应该了解了一点，我不会做触及你底线的决定，你也应该看到了我的能力。所以，我希望在大多数时候你能照我说的做，我不需要在事前与你商讨，这极大地降低了你我的工作效率。有些事情你自己能想得通，如果你有疑问，我希望你事后再向我咨询。”

“ok，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们各退一步。我听你的话，如有疑问可在不影响结果的前提下咨询，你会为我解答。是这个意思？”

“你的语言提炼能力很好。”

“然而和签约时你的承诺比起来，是我退了两步你进了两步吧？”

“现在看起来是这样。你的掌控欲之所以还在，只是因为现在的你还没有戏拍，还很闲，等你忙起来的时候，会恨不得什么事都不过问，全都丢给我。”

“那你大可以在后面我忙碌起来的时候让我明白这点，然后在我没有一丝丝防备的时候就让我明白‘我累成狗就是因为操心太多’，再顺理成章地掌控话语权。”

“哦，这是因为我是一个言而有信的经纪人，在签约时说好的条件我不会在你不同意的情况下打折扣。”

“或许你可以把那当成变通。”

许佑挑了挑眉，温文尔雅地笑道：“在这一刻，我们的晚餐时间，你的经纪人恰好很闲，他认为可以提早解决这个问题让高效率的工作提早到来。同时，他认为和你斗智斗勇很有趣。”

杜沅也知道，自己对许佑的态度有些看人下碟儿的意思。如果她签的是李为，她虽然会在某些事情上不赞同李为的决定，但不会事事都要问出个因为所以然来。

她在签约之前看出了许佑的需要，所以坐地起价，利用许佑的身份，得到了目前自己得不到的合约，结果事成之后还各种干预他的工作，还不坦诚……

这样一想，她便真觉得自己挺过分的，便对许佑举了举酒杯，说：“你的艺人也觉得和你斗智斗勇很有趣。或许她只是想借和你商量之机多学一点儿东西。毕竟她是刚踏入大染缸的一朵姣花，而你已经成为霸王花了。”

许佑和杜沅相视一笑，各自喝了一点酒。

在这顿饭快到尾声的时候，许佑突然想起一件事，便笑言：“虽然发布会的结果尽在我的掌控之中，但我没想到的是，你会多一个肚圆的爱称。”

杜沅想起那圆滚滚的俩字儿，顿时浑身都不好了。她有些不满地举手说：“诶，你好歹是我经纪人呢，怎么能在这种事儿上嘲笑我呢？”

等笑过之后，杜沅又说：“你叫我出来，肯定不止是要打压一下我的控制欲吧？”

许佑赞许地点了点头：“你的感觉依然很敏锐。”

他将一沓资料递给杜沅：“我已经为你争取到下一部电影的试镜机会，这是剧本和基本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