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樨在灵犀宫听说了这件事, 气得要命!急急忙忙赶来, 正碰上李靖梣因不胜酒力向李平泓请辞。李平泓摆手示意她自便, 目光并不从场中歌舞中偏转过来。裴贵妃娇弱无骨得依偎在他身侧,用袖掩了掩嘴继续讨皇帝欢心。而立在御座右侧的敦王微微朝李靖梣那边看了眼, 脸上带着胜利的快慰。低头在李平泓耳边道:“父皇,儿臣想下去向各位大臣敬酒。”李平泓立即点头应允:“去吧,今晚你是主角,是该好好敬酒。”
李靖樨几乎立即就要冲进去, 却被侍女留风拼了命地拦住,“公主,您不要冲动,想想殿下,她已经够委屈了, 您不能再让殿下为您担心呀!”
她蓦地一怔, 停止了挣扎,看着李靖梣略显疲态的身影从侧门离开,眼眶慢慢红了。与此同时,志得意满的敦王正从御阶上昂首挺胸得走下来,同在座群臣推杯换盏。君恩殿里一派欢闹喜庆, 一场高|潮不断的飞天神舞惹得满殿君臣叠声叫好。她咬牙恨恨得看着他们, 转身拂袖离去。
夜里有些凉,李靖梣从殿里出来的时候, 抬头望向这重重宫阙之上的皎洁圆盘, 恍惚觉得人心的凉薄也不过如此。云栽将胳膊上的一件红色斗篷展开, 轻轻得披在她的肩上,忍着鼻酸把锦带系紧。李靖梣脸色一如往常的平淡,临行前犹记得叮嘱:“这件事先不要让黛鲸知道,免得她一时冲动跑到宴席上闹事,闯出祸来。”云栽用力地点了点头。
李靖梣无奈地叹了口气,下意识得裹紧斗篷,抬头看向圆月,不知为何,心底突然不可遏制地思念起那个人来。
李靖樨站在朦胧的夜色中,双眼红红得看着她们慢慢消失在宫道尽头,咬着唇,始终没有上前一步。
“留风,我是不是经常给姐姐惹麻烦?”她忽然喃喃着说。
“公主……”留风担忧得看着她。
“放心,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了。”她紧紧握着拳头,红着鼻头坚定道。
云种的马车早在华凤门前等候,但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注意到李靖梣的到来。目光直直盯着那具趴在华凤门前不知是死是活的躯体。
方才数名手执木棍的宫人将其拖行到这里,一人宣读圣旨,四名宫人便轮流对其施行廷杖,整整打了六十下。才将人抛下,扬长而去。
不少在此等候的车夫纷纷翘首以观,两刻钟过去了,竟无一人上前认领。云种怕给李靖梣招惹祸端,也不敢轻举妄动。
李靖梣从宫里走出来,一眼就瞧见了华凤门外这副凄惨吓人的光景。她略一顿足,便朝那一动不动的躯体走了过去。
“是赵大人。”云栽小声轻呼着,心中惊惧万分,“他不会死了吧?”
一叠飞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云种迎了上来,“殿下!”
李靖梣“嗯”了一声算做回应,低头看了地上人一眼,听见他气若游丝之际,仍咬牙嗫嚅着:“臣……不服!臣不服……”立即吩咐:“去问一下御史赵辰的马车在哪儿?”
“喏。”云种收到指示立即奔到道路两旁询问:“谁见到御史赵辰家的马车了?御史赵辰家的车夫在哪儿?”
众家的车夫都一脸茫然,互相探看。忽然有一人扬声道:“赵大人好像是走着过来的,没有乘车。”立即有人附和:“我也看见了,他好像是一个人来的。”
云种将情况回禀给李靖梣,觉得事情有些棘手:“殿下,该怎么办?放他在这里可能会死。要不我去通知他家里领人?”
李靖梣略一思忖,“回去叫人来不及了,把我的马车牵过来。”
“殿下!”暮家兄妹一起叫了出来,互相看了看彼此,云种先说:“殿下可要三思,这赵御史是被皇上杖责,您如果施以援手,一旦被皇上得知,恐对自己不利。”
云栽也小声道:“是啊,殿下,您刚在殿上否认了和赵大人有关系,这样做不是更加授人以柄?”
李靖梣叹了口气:“即便我不救,也洗不脱今晚嫌疑了。何况我若不救,就没人敢救他了。皇上只说要杖他,没说要杀他,倘若因无人认领,意外丧命在华凤门前,于皇上威名是不小的损失。抬人上车吧。”
云栽心里叹了口气,都到了这个节骨眼,殿下还是一心考虑皇上。如果皇上对殿下尚有一丝顾惜,又何至于在殿上不问青红皂白,就将殿下视为赵辰背后的主使?
“可是……”云种似乎还想劝,这时,一个操着西北口音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忽然走了过来,“让俺来吧,俺家老爷一时半会还出不来,俺可以先送赵御史回去,再返回来。”
三人皆吃了一惊,尤其是李靖梣,没想到在人人避嫌都来不及的关口,还有人肯冒险掺和这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心中一热:“敢问尊驾是?”
“哦,俺家大人和赵大人有故交,一定不愿看见赵大人这样。你们就放心交给俺吧,俺保证把赵大人安全送到家。”
“那就有劳了!”李靖梣心中感激。
“放心,有我呢!”
一道有别于方才粗狂豪放的干净声线从那人浓密的大胡子里传了出来,李靖梣一愣,不可思议得抬头打量着她,心内百转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