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两人话了整整半日多,甚至还一起用了午膳。
除了诉情,谈判进行的很顺利,北狄放人,巽朝予粮食锦帛赎人。分开时,舒明悦仰着小脸,摇晃着沈燕回的胳膊撒娇,“大表哥,你在这里多留几日嘛。”
沈燕回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好。”
得到了许诺,舒明悦心情好得不得了,红唇一翘,哼着曲儿,提裙转着圈,回到了自己的牙帐,她脚步轻快地绕过屏风,一抬头,瞧见了虞逻站在不远处。
他转过身来,神色阴沉。
舒明悦神情一呆。
虞逻走过来,眼神极为缓缓地扫过她精心打扮过的发髻和钗环,冷声问:“你今日所作一切,就是为了去见他?”
“什么?”
舒明悦一愣,杏眼儿满是茫然。
虞逻耳畔响起刚才来人朝他道牙帐里发生的一切,眼底划过一丝被背叛的愤怒,他盯着她哭过的眼睛,再回想昨晚的一切,便恍如欺骗一般。
他伸手捏住她肩膀,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他是你什么人?旧情人?”
舒明悦被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到了,再听他所言,顿时神色一恼,用力甩开他手,“你胡说什么!他是我大表哥。”
虞逻双目赤红,上前一步步将她逼退到角落,“你为何抱他哭?嫁我便是这般难受?”
舒明悦一噎,抿唇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虞逻手掌捏着她脸颊抬起来,神色阴鸷,“那你哭什么?”
他用力很大,捏疼了她,舒明悦被迫仰头,眼睛忽然忍不住红,哭腔涌出,“我为何不能哭?我远嫁千里,遇到我亲人,哭一声还不行吗?虞逻!你未免管得太多了吧!”
虞逻一怔,阴鸷退了些,却一言不发,忽地低头咬她唇瓣,不似柔情,只有用力索取。
舒明悦疼,呜咽着,一把愤怒地推开他,用力推搡他脸时,便好似一巴掌拍了过去,“啪”的一声,很清脆的响。
虞逻被打懵了,缓缓偏过头,阴沉定定地盯着她。
“我若想嫁他,一早就嫁了!才不会等到来北狄与你成亲!”
舒明悦浑身颤抖,泪珠顺着雪腮划过,吧嗒一声砸在地上。
巽朝女子十五六岁成婚,她十七岁未嫁,也不定亲,虽有突逢惊变的缘故,也是因为没有合意之人。
……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
虞逻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盯着屋顶,沉默不语。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又退去,他有些失神,其实,上辈子沈燕回一共来过北狄两次。
一次是建元三年的初夏,另一次,是建元五年的春天。
只是第二次,舒明悦不知道而已。
虞逻忽地起身坐起来,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神色沉默,两条长腿大剌剌敞着,双肘慢慢撑膝,压住额角的手掌,遮掩了脸上的所有情绪。
他脑海里不断地浮现,舒明悦刚才决然从他面前走过,与沈燕回离开时的模样。
她生气了。
很生气。
上辈子两人吵架,他似乎也是像她这样,一言不合便扭头就走。
不过等他过几日再出现,小公主就不生气了。
虞逻迟疑了片刻,要不还是等过些时日再去找她吧,等她消气,他再去找她。
第49章 那是姬不黩。
过了雁门关之后, 再走三十里地才是城池,一路上,舒明悦的神色恍惚, 直到一行人翻身下马,在官驿前停下。
走过台阶时, 她心不在焉, 甚至踩空了一下, 沈燕回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她, “小心。”
舒明悦回神, 怔然地点了下头。
一入屋,沈燕回没有马上走,先前发生的事情他看得一清二楚, 那只言片语中,足以让他意识到舒明悦和虞逻之间不是他想得那么简单。
屋内点燃数盏烛火, 灯火通明。沈燕回看着舒明悦,面容凝重,“你和与虞逻之间到底发生何事?”
“我……”
舒明悦张了张嘴, 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说阿史那虞逻是裴应星?
还是说裴家包藏祸心, 为北狄王子捏造中原身份?
无论那一句话, 都是无可恕的重罪,足以将裴家上下千百口人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舒明悦耳畔好像有虫子在嗡嗡乱叫,如一团乱麻。
裴家的人都知情吗?还是只有几个人知情?舅母呢, 舅母知情吗?
那日她去裴府, 打听了一圈,所有人都道七公子自小离家,阿史那虞逻也确确实实在北狄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