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己又刚刚承继大可汗王位,的确不能耽搁,也实在抽不出时间和精力去处置那东西。
“知道了。”他淡淡道。
裴应星起身要走,走了两步复停,转头看去,只见舒明悦跪坐在榻上,卷翘眼睫低垂,凝着某一点不动,眉毛蹙了一个尖,他沉默了片刻,走回去,在她面前半蹲下。
“王城北边有一座克拉格山,等大婚之后,我带你去可好?”
舒明悦被耳畔骤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脑海里的思忖也为之一顿,抬着一双乌黑蒙蒙的杏眼心绪不定地看他,胡乱点了点头,“好……”
裴应星一笑,凝着她翕动的红唇有些失神,忍不住低头捧着她脸蛋亲了一口。
突如其来的动作,将舒明悦吓懵了一瞬,却不想裴应星尝到了甜头,又见她神色呆滞,突然兽性大发,扑上来又亲一口,试探着去吻更多。
毫无章法可言。
他身上带着很强的侵略气息,急切而轻狂,不是那么游刃有余,却也意外地没叫她厌恶。
这种熟悉的……
舒明悦手指尖攥紧,在他尝试着更深入的时候,忽然回过神,恼恨自己竟然被他的撩拨有了感觉,神色倏然冷淡,眉眼一瞪,“啪”的一声抬手重推开他。
裴应星被拍得一懵,抬头凝视着她脸蛋,漆黑眼眸危险地眯起,正要伸手把她抓过来,舒明悦连忙将身体一滚,躲到了床榻里面。
她面露嫌弃,伸手擦了下嘴巴,恼道:“可汗!屠必鲁在找你!”
裴应星脸色一黑,再见她表情,忽然觉得仿佛被人打了一耳光,刚刚兴奋的胸腔一下子平静下来,他神色淡淡地起身理衣衫,一本正经地转身离开。
凝着他离去的背影,舒明悦松了一口气,又缓缓蹙起眉尖。
刚才她看过了,虞逻的耳洞显然已经穿了很久,应该是从小就有,绝对不是新穿的模样。
可越是这样,她心中越觉得古怪,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偏偏又说不上来,就好像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时,陡然弥漫了一片大雾。
……
接下来的几日,所有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她身边的侍女除了阿依努以外,全部换了一批,守在她牙帐外的护卫变得严苛值守,不敢再懈怠。
眼瞧这距离两人的婚期也越来越近,舒明悦心中的紧张不安愈浓,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北狄王城,举目四望无助,只能用插翅难逃四字形容。
舒明悦甚至想出了泡冷水澡让自己生病,拖延婚期的想法,可是这样的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要是她因此败了身子,太得不偿失了。
这几日,身边的侍女们个个小心翼翼地伺候,别说让她意外泡冷水,连她吃饭时皱下眉,她们都会担忧不已。
这样坐立不安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七月初九。
舒明悦一觉醒来,恍然发现明日就是自己和虞逻的婚期。
她盯着头顶床帐发呆,一股闷闷的难受席卷了心间。
用过早膳,阿依努服侍着她洗漱更衣,笑道:“明日就是姑娘和可汗的婚礼了,奴给姑娘梳一个长髻可好?”
舒明悦兴致寥寥,摇了摇头,“不必了。”
她什么都不想梳,只恨不得双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就像睡了一场大梦。
阿依努脸上笑容一僵,不明所以地看她,她跟在这位名唤明悦的姑娘身边也有一个月了,因为贴身服侍,便能察觉出些不同来,似乎,她并不喜欢他们可汗。
可他们可汗年轻英俊,为何不喜?
正当阿依努心生疑惑的时候,外面忽然来人橐橐入内,低声道:“姑娘,方才从凉州来了一队酒商,车上有适合女子喝的葡萄酒和甜酒,遣人来给姑娘送来了。”
北狄的酒烈,舒明悦的那个酒量,根本喝不了。
若是往日,舒明悦定然忍不住让人送进来,此时却神色淡淡,拒绝道:“不用了。”
侍女低声应是,转身离开。
内帐重归寂静,舒明悦坐在梳妆台前,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拨弄一只粉色的珠花。
没一会儿,身后橐橐脚步声又来,侍女低声道:“那人说酒水是今夏新酿的桃子酒,刚从长安运来,最得贵女们喜爱,问姑娘要不要先尝一尝。”
“长安”二字入耳,舒明悦脊背一僵,倏然扭过头,握着珠花攥成了拳头。
“让他进来!”
“是。”侍女低头退下。
舒明悦立刻起身,神色迫不及待,却又怕自己多思,也怕被别人发现异常,强做镇定地一不一缓,走去外帐。
撩开帐子的一瞬,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的视线中。
他身着深蓝色胡服,头上系了一条胡人常戴的银质嵌宝石抹额,又因皮肤白,瞳色是润泽的浅琥珀色,乍然看去,便像西胡与汉人的混血后裔。
舒明悦呼吸一滞,眼眶忽然一酸,有慢慢变红的趋势。
他也在看她。
小姑娘俏生生站在那里,看起来似乎完好无损,他收回视线,双手交叉于肩,行了一礼用北狄话道:“在下燕时归,带美酒来予姑娘。”
沈燕回,字时归。
舒明悦的眼泪花快要忍不住了,然而周围有一群人注视,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情绪硬压下去,“酒在哪儿?拿过来我尝尝。”
周围侍女立刻端上一只银质酒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