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小姑娘局促不安地站着,看起来十五六岁,和他妹妹当年被杀的年纪一样大,淙术盯着她,神色阴沉不定,忽然开口,“你想要什么?”
舒明悦指尖蜷缩,立刻小声道:“我想要一辆单独的马车。”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淙术点头应下,而且他似乎不想再看她,挪开了视线。
舒明悦见状,乌黑眼睛亮晶晶,她暂时安全了!
用过饭后,一行人再次上路,他们把她塞到了一辆单独马车里,虽然还捆绑着她手脚,堵住她嘴巴,但至少没有那些黏在她身上流连的恶寒视线了。
车队一路疾驰,继续往北走。
接下来的几日舒明悦日夜都蜷缩在马车里,她表现得很安静,把头发弄得乱糟糟,脸蛋也涂抹脏污,除了吃饭喝水之外,绝对不再张口说话。
舒明悦知道自己难以逃出包围,只能趁机伺机寻人求救,留下蛛丝马迹也好,奈何在一群虎背熊腰的男人们的注视下,她实在寻不到半点找人求救和留下记号的机会,急得直咬红唇。
被绑的第八日,一行人离长安越来越远,终于不在山路里东逃西窜,而是驶入了一片的地势颇为平缓的山中,这里距离凉州城只有不到一百里地的距离了。
巽朝将军不会来,北狄兵士不会往。
舒明悦有预感,今夜他们不会再着急赶路,可能会就地扎营住在山里好好休息一夜,果不其然,天色暗后,淙术带着他们寻了处临水的平坦地势扎营。
一边捡来干枯的断木点燃,一边搭建帐篷,一边熬煮粥菜。
往常,舒明悦单独睡在马车里,这一次她分到了一顶单独帐篷。
可是那个说要把她就地办了的男人又在打量她了。
她听他们叫他魏生。
隔着一层昏黄跳跃的烛火,他黏在她身上的视线愈发贪婪。
舒明悦害怕得不得了,咬唇想哭,忍了忍,又不敢,她垂下脑袋吃粥,不断地捧着碗往那个被称呼为五哥的人身边躲。
她看得出来,这位五哥是这里所有人说一不二的领首人,虽然他看她眼神时而阴鸷,但是却没有欲念,这无疑让她觉得安全。
感受到小姑娘的动作,淙术偏头淡淡看了她一眼。
赶路好几日,这小姑娘刻意让自己容貌狼狈脏污,然而天生丽质难掩,几缕乌黑发丝凌乱垂下来,脸蛋虽脏污,但隐约露出的一小截脖颈依然莹白如雪。
细闻之下,身上还股淡淡的甜香闻,不像他们,赶路这么多天之后身上尽是难闻的汗味。
舒明悦一口喝完粥,匆匆撂下瓷碗,一言不发地跑回了帐子里,隔绝了那道粘腻的视线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魏生盯着她逃离似的背影,反而更兴奋了,“五哥,这姑娘我们真不能动吗?不就是会说北狄话吗?难道上了她就不会说了?”
“够了!”淙术动怒,严声警告,“收收你那色心!等到了凉州城,你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别再盯着她了!”
魏生神情讪讪,“我就说说,说说而已嘛……”
这些年一群人做刀口舔血的营生,过得还是乱世的日子,没有法纪法度,瞧上那个女人便抢了回去,魏生一向如此,只是他睡过最美的人不过是烟花地的头牌,和这一身细皮嫩肉的小公主不能比,瞧她刚才捧着粥碗的十根手指,细白得像春笋尖,也不知怎样柔软。
舒明悦跑回了帐篷里,侧耳听到淙术所言之话,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一连八日颠簸赶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舒明悦原本莹润的脸蛋瘦了一圈,此时蜷缩在帐篷里,至少不再是冷硬的木板了。
她双手缓缓抱膝,下巴搭在膝盖上,神情呆呆,眼泪吧嗒往下掉。
本以为重来一世,她就可以继续做金尊玉贵的公主,可是现在却被一群身份不明的歹徒绑走了,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
凉州……舒明悦轻抿下唇,这个时候,凉州是屠必鲁在守吗?
可是,现在的屠必鲁根本不认识她呀。
舒明悦委屈得直哭,早知如此,她才不会去骊山!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把将脸蛋埋在膝盖上,泪水无声地濡湿裙子。
八天,她已经八天没洗澡了,身上的裙子也穿了整整八天。
还要忍受那些人下流贪婪的眼神。
舒明悦心中一片惶惶,不知道哭了多久,忽然觉得脑袋有点疼,视线也开始变得晕乎乎,她伸手摸了模额头,似乎有点烫。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自己蜷缩成一团,许是连日来的颠簸疲惫,又许是身体高热,她卷翘睫羽轻颤,竟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就在此时,他们驻扎的水畔又来了一队人。
这里有水源,水里有鲜美的鱼虾,在中原和西域间往来的商客不少人在赶路时都会选择在这里暂时驻扎。
淙术抬头看了一眼,神色微凛。
原因无他,那队人没有押送的货物,似乎是轻装简行,且个个身体强健挺拔,腰间悬剑,只需一眼便知训练有素。
人还不少,约莫三十多个。
这是什么人?
淙术心生警惕。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从长安一路追过来的裴应星。那天晚上事发后,虽然怀疑歹人可能绑了舒明悦北上,但没有确凿证据,正好北狄又来信,说是发现了乌蛮和贺拔的痕迹,一时间不急回去,便又在长安停了几日。
直到在一处山坳的农家里发现了可疑痕迹,裴应星终于确定了歹徒北上,去往凉州方向了,因而一行人快马疾驰,不到两日功夫便到了此处。
子善低声道:“歹徒一路逃窜,走偏僻山路,恐怕脚程很慢,即便快些,没有八、九日的功夫也到不了凉州,屠必鲁那边还没消息,这里是通往凉州的必经之路,属下估摸着,若是他们来,这两日左右便能到了。”
裴应星淡嗯了声,似是神色如常,但细看之下,一双黝黑眼睛的微微赤红。
他偏过头,看了淙术一眼。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似有一瞬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