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乌日娜莫不是傻子吧?
更何况,这是她最喜欢的裙子,也是她在草原唯一的慰藉,穿坏了就再也没有了,她珍惜得不得了,每次都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再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箱笼。
怎么可能换给乌日娜?
舒明悦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告诉她,我的裙子价值一千头羊,我不和她换。而且……”
她回过头,视线落在乌日娜的身材,“我的裙子你穿不下。”
舞裙贴身,线条裁剪流畅,几乎无一丝多余的空隙,刚好紧贴她的线条起伏。
虽然舒明悦是并州姑娘,但因为常年练舞,她四肢修长,骨架纤细,乌日娜虽然身段婀娜,但因为比她壮了许多,根本没法穿下这条裙子。
阿婵背对舒明悦,朝翻译女官摇了摇头——不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女官会意,笑着上前,用北狄话说道:“这条裙子太小了,不适合姑娘穿,姑娘玲珑美丽,穿红色的裙子更好看,外帐有更适合姑娘穿的罗裙,请随我来。”
“不!我就要这条!”乌日娜寸步不让。
她是阿史德塔汗最宠爱的小女儿,自幼野蛮,一想到这位中原公主可能要穿这身衣服去勾引可汗,登时一双眸子像喷了火。
“去,把她的衣服给我扒下来!”
乌日娜冷笑一声,纵然她不能穿,也不能让舒明悦穿。
随着她话音落下,她身后那些健壮的女奴凶神恶煞上前,朝舒明悦张牙舞爪,内帐顿时一片混乱惊呼。虽然没听懂她们说什么,但舒明悦也明悟了,乌日娜想扒她衣服。
“放肆!”舒明悦登时大怒,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这都是什么野蛮人!
她咬下唇,抿着怒,气冲冲揪起一旁长剑,“唰”地劈开将那些意图动手的女奴。
“啊——”尖叫声中,内帐愈加混乱。
外帐的护卫冲了进来,将那些女奴团团挟持住。
因为爹娘兄长皆是将军,舒明悦颇通一二剑法,又因常年习舞,身姿很是灵活,几息的功夫,便将剑架到了乌日娜的脖子上。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乱吠。滚出去,不然我杀了你。”
她昂着巴掌大的小脸,神色嘲讽又冰冷。
有的时候,语言不能阻碍两个人交流,比如现在。
乌日娜深深感受到了中原公主身上毫无保留的杀意,登时面色惨白如纸,她大气不敢喘,哭着跑了出去。
然而这场胜利,并没有让舒明悦觉得痛快,反而神色愈发烦躁,恼恨地丢了手中剑。
今日赶走了一个乌日娜,日后还有多少乌日娜?
这样下去绝不是长久之计。
内帐重归平静,笼罩一层浓浓的阴霾色。
舒明悦呆呆地坐在榻上,神色茫然地环顾四周,檀木桌案歪了,瓷瓶碎了一地,被撕碎的纱幔孤零零挂在一角,香炉倒在簇绒毛毯上,烧焦了一大片,四处都是被踩脏的泥巴。
这是一个和中原完全不同的地方,哪怕这里被布置成了她在长安时的闺阁模样。
她慢慢红了眼睛,吧嗒吧嗒掉眼泪。
太可恶!太不讲道理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不知礼数的野蛮人!
不知哭了多久,舒明悦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了把眼睛,忽然站起来,“阿婵,替我梳妆吧。”她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
她走到铜镜前坐下,“替我梳得好看一点,一会儿……我去看看可汗。”
阿婵挽心中又酸楚又难受,袖擦去眼角泪花,轻轻“哎”了一声,挪步上前。
焚香沐浴,描眉梳妆。
不消一会儿,少女窈窕青春的容貌,在阿婵手下尽皆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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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中原公主未免太不识好歹!竟然剑指我女儿,可汗,你不该如此纵容她。”
阿史德塔汗气冲冲地闯入了可汗牙帐,一脸怒容,十分不认可道:“嘉仪公主身边那两百个中原兵士,可汗应该杀了他们。”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这里是北狄王城,不是中原的帝都!更何况,那舒明悦还是舒敬昌和姬青秋的女儿,阿史德塔汗眼里闪过一丝怨毒之色。
“护卫如何处置,我自有思量,珂罗啜,你逾越了。”阿史那虞逻转过身,神色淡淡看他一眼。
塔汗顿时神情僵硬。
虞逻手中把玩着一柄陨铁短剑,剑尖儿银亮,朝塔汗慢慢走过去,高大的身躯压下来,一字一顿饱含冷意,“我不希望有任何人越过我去动嘉仪公主,你需知,她是我拜过牛神和萨满的妻子,”
塔汗往后退了一步,脊背上慢慢沁出一层冷汗,这个道理很简单,就像野狼猎到一只羊,纵然自己吃不完,也不会白白让给别人去吃,何况是妻子?
抬起眼,对上虞逻那双黝黑冷漠的眼眸,塔汗肥胖的身体颤了一下,心底后知后觉地腾起一抹害怕,连忙应了一声是,“是、是我逾越了。”
虞逻冷睨,淡淡道:“退下吧。”
塔汗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虞逻则神色嘲弄地嗤了一声,将匕首丢在小桌上,身子往后一仰,两条长腿交叠地搭在前方小桌,讽刺地扯了扯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