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殿下虽然娇纵,性情却是一顶一的通透,小脑袋瓜聪明着呢。不料这一次舒明悦却没搭茬,蓦地红了眼眶,呜呜地越哭越凶,雪白脸蛋像小花猫。
阿婵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哄她。
太后愈发气急,她还没罚她呢!她做出这样一副委屈的样子给谁看!
“还不快把她拉下去!”
“陛下驾到——”
门外忽然响起内侍的通传声。
徐贵妃一惊,连忙理好衣裙,从太后身侧上前两步,屈膝福礼,“陛下万安。”
偌大的宫殿里跪了一片,“陛下万安。”
身着明黄龙袍的男人大步入内,淡笑道:“儿臣见过母后,请母后安。”
舒明悦抹了把泪扭过头,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神色愈发愕然,舅舅!?
旁边的宫女眼睛利,端着椅子上前,皇帝袍子一撩,神色从容地坐下来,仿佛才意识到周围气氛紧绷似的。
“母后这里好热闹,怎么了?”
皇帝淡声问,视线划过舒明悦脸颊上的手指印和哭红的眼睛时,瞳孔微微一缩,一丝阴霾隐没。
太后冷哼一声,四平八稳地坐在上首,不动如山。
瞧瞧、瞧瞧!她还没把舒明悦怎么样,皇帝就颠颠跑过来护短了!着急得连朝服都没脱下!不知道还以为她这个老太婆有多苛待外孙女!
周遭寂静无声,无人敢答。
徐贵妃硬着头皮上前,斟酌着低声道:“澜心丫头被嘉仪命人打了,现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母后叫嘉仪过来,去给澜心认个错……”
话未说完,一道银红色身影从面前跑了过去,正是舒明悦。
舒明悦跪地,拉住皇帝的手,泪雨如下,哽咽道:“舅舅……”
徐贵妃和太后睁大了眼:“??”
皇帝眉头一跳,连忙扶着她站起来,抬手揩去她眼角泪花,“怎么了,别哭,和舅舅说,发生了什么。”
话音入耳,埋在心底数年的思念和委屈一下子决堤而出,舒明悦崩溃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整个寿康宫阒寂无声,一时间,只能听到哭泣抽噎声,好生哀绝。
太后气得脸色铁青,她还没把她怎么样呢!哭成这样给谁看?!
皇帝心中一揪,搂着小姑娘轻声安慰,抬眼扫视众人,震怒问:“到底怎么回事?”
徐贵妃吓得身体一抖,不敢说话。
皇帝兵阀起家,素来脾性桀骜狂悖,开国六年来,虽然龙袍加身,修身养性许多,但这骨子里的本性难改。
这一声怒吼,直到殿内哗啦啦跪了一地,。
太后坐在上首,脸色青白交加。
不对,不对,舒明悦哭声一止,抽噎地抬起头,舅舅的容貌和神情如此清晰,所有的一切如此真实。
她眸光呆滞地看了一会儿,心中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然后扭过头,视线慢慢划过殿内诸人。
太后锦衣华服,神情不善地看着她,徐贵妃面上惶恐,不安地站在一旁,四下的宫女内侍们跪了一地,不敢抬头。
舒明悦神色一阵恍惚,忽然想起来了,这是太后的寿康宫。
而刚刚发生的一切,这是庆和六年的事情。
那一年春日,她路过御花园,听见杜澜心身边的丫鬟说起她和母亲,说到她娘亲曾被敌掳走一月,言语间多有鄙夷不敬。
她顿时动怒,命人去教训杜澜心身边那两个丫鬟。
杜澜心跪地求情,潸然泪下,说她身为主上,约束下人不利,不要责罚她的丫鬟,她愿意代替下人受过。
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杜澜心是太后嫡亲外孙女,刚刚接入宫里,岂能真打她?
可舒明悦却不吃这一套,她自幼娇宠,身份尊贵无比,一丁点儿委屈都不肯受。
敢编排她和娘亲,绝对不能轻饶!
十五岁的小姑娘坐在着藤萝椅子上,小脑袋懒洋洋一托,启唇冷笑——既然澜心表妹愿意替丫鬟受过,那就打你好了。
结果三板子下去,还没听个响,身体虚弱的杜澜心竟直接昏厥了过去。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她与杜澜心一生的恩怨,便是结于那时,以至于后来皇舅舅驾崩,三皇子登基为帝,杜澜心借着新帝的势,对她狠狠折辱。
“我……”
舒明悦声音发颤,僵硬地垂下眼眸,袖口下露出一双白嫩双手,手指还不是后来的纤细秀美,也没有消瘦干枯,而是稍稍丰腴稚嫩。
她身体里的血液温暖流动,不是濒死时的僵冷,更不是病重时的虚弱无力。
舒明悦的瞳孔忽然睁大,一种名为惊恐的情绪充斥了脑海,因为刺激过于突然猛烈,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悦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