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淑花的手稍微好一点,一来有厚厚一层茧子,水泡不进去,二来她年岁大,手已经皱成老树皮,比搓板都好用。
林三柱早有准备,他徐徐道:“我这挣钱的方法不耽误洗衣服。”因为就是洗衣服。他没说后半句,打算留个悬念。
孙淑花瞪大眼睛,小声问道:“大兄弟,是啥方法?”
林三柱不紧不慢勾起嘴角,“大姐,我这方法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得好好把握。”说完,他朝孙树花招手,“你过来点,不要让别人听见。”
孙淑花听话地把绿布包成球的脑袋凑过去。
林三柱一字一句说道:“你帮我洗衣服,等月末发工资,我给你一半。”他们工资一个月十五块钱,不算高。
孙淑花心下思绪千回百转,她不是不清楚这事林三柱占便宜——啥事不干白得七块五毛钱,可她更知道自己帮忙后,每个月工资会变成二十二块五毛钱,和女职工差不多一个水平了。
她没有想太长时间,咬牙道:“8块。”
林三柱想了想,没答应,“这样吧,七块五加一顿午饭,我给你送到手边。”这样一来,孙淑花可以有更多时间洗衣服。
孙淑花点点头,“大兄弟,这件事咱们得保密。”若是泄露出去,其他两个人不得和她竞争啊,她们都是一样的人,一辈子一个工作干到老,如今有块肉在眼前,一旦形成竞争,别说七块五了,五块钱都不一定挣到。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不然拉扯不大儿子。
林三柱原本就没打算让其他人知道,另外,一顿饭八分钱就够了,可比五毛钱划算。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医院食堂正好和洗衣房对称,一左一右,需要经过主楼,林三柱换上衣服,单肩背包悠哉悠哉走过去。
食堂是一大灰房子,墙皮有些掉在地上,有些黏在风里,林三柱人高马大走进去。只见里面有三个小窗口,窗口后面站着一个长辫子姑娘,她左手拿着大勺,右手叉腰。
林三柱语气极为自然,对长辫子姑娘说:“一碗阳春面,多加葱。”
长辫子姑娘见林三柱身穿工作服,神色坦然,一双眼睛十分有神,她脸上扬起笑容,“好嘞,你等会儿,马上好。”长辫子姑娘这是把林三柱当成高级职工了。
林三柱丝毫不心虚,笑了笑,“不着急。”
长辫子姑娘掀开锅盖,白色的雾气上蹿下跳,阳春面根根分明,盛在敞口大瓷碗里,白色的面与金色油花和翠色碎葱交相辉映,阵阵香味扑鼻而来。
林三柱不动声色咽了咽口水,他抄起筷子,顾不上烫,往嘴里放,吸得滋溜滋溜响。
吃饱喝足后,林三柱红光满面。
林三柱用一半工资加一顿午饭买下了孙淑花的劳动力,这样一来,他的玉手终于解放了。
他现在可明白资本家为啥活得那么自由自在了,因为啥活都让别人干完了!
像他现在的状态。
等等,这话有毛病。
林三柱在心里重新表述了一遍,死死把《资本论》著名论断背诵了一遍。
这个论断是他听电影院卖瓜子的小贩说的,意思是雇佣工人到了八个就是资本主义经济,是剥削,他认为这句话非常装逼,于是暗自记下来,扩大自己的语料库。
他目前属于雇佣一人,这性质就跟他使唤林秋阳一样,所以他心安理得。
走到半路,林三柱瞧见一人蹲在路边,这不是他五弟吗,咋一脸失落呢?
有情况。
林三柱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语气轻快,道:“老五……老五!林五柱!你这是咋了?”
林五柱抹了把泪,带着哭腔说道:“三哥,我……失恋了?”昨天,晓艳同他说,娶她就得买房,否则没门。
林五柱跟柳晓艳是同学,谈了大概两年,感情十分深厚,林五柱原本打算高中一毕业就结婚,可没想到一结婚就破产清算!房子啊!他怎么可能买的起!
林三柱单手插裤口袋,发出啧啧啧的声音,“你胆子够大啊!竟然找对象了,妈知道不?不知道我告诉她去。”
林五柱:“……”不想说话了。
林三柱蹲下,狠狠拍了拍林五柱的背,没好气道:“咋不理人呢?偷偷找对象还有理了。”
林五柱别开头。
林三柱见状,直起身,打算回洗衣房。
林五柱拉住林三柱,哭唧唧道:“三哥,我舍不得她。”
林三柱挑了挑眉,舍不得?这可不行,他义正言辞,道:“林五柱,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跟她断了。大家供你读书也不容易,你看看大哥二哥都老成什么样了,我虽然比他们都年轻帅气,但自给自足,谁像你一样,这么大的人了,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不要脸?你要是有志气,就自己养活自己。”
林五柱:“……”自给自足?
在林三柱看来,抢东西也是自给自足的一种方式。
而林三柱之所以这样劝林五柱,完全出于自身考虑,因为家里一旦给林五柱买了房子,别说鸡蛋了,连根鸡毛都可能没有了。
这对他而言非常不利。
林三柱刚一走,宋端理从医院里出来,他身形挺拔,气质卓越,目不斜视快步走到林五柱面前,问道:“刚才那人是谁啊他总觉得这个背影有点熟悉。
林五柱没有隐瞒,“我三哥。”
宋端理没有林五柱傻白甜,他想的比较多,紧紧皱起眉头疑惑道:“他来医院做什么?”
林五柱摇摇头,他一直觉得他三哥是个谜,不干活还那么忙,整天见不到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