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里总是阴雨连绵,伴随着一股子浓浓的潮湿与沉郁,夜幕被渐渐拉扯开来。乔倚夏左手撑着一把墨黑色的打伞,几乎可以将她笼罩于其中。及腰的长发宛如纯澈的溪流,被微风掀起一抹弧度。她有一双比宝石更加璀璨的双眸,睫毛似振翅的蝶翼,眼波流转之间是惊艳天地的美丽。
“凶手是在向我们示威,示威!你懂吗?他视人命为草芥,一个星期之内先后进行六次抛尸,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或许很快我们就会有第七次发现了!”
“懂了就闭嘴,我不想听你说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半个月,我只给你们半个月,半个月之内破不了案,你们八组的人,全部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傍晚时分,她同石队站在高局办公桌前,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蔓延进来,晕染出一室的暗黄。石韦是重案组队长,正值而立之年,而她则是副队长,任职不算太久,却凭借过人的聪慧轻松破了两起盗窃案。石韦倒是个正直的男人,就是性子太直,无畏无惧,心里藏不住话,高局没说几句话他就忍不住辩解起来,青筋暴起,谈起了所谓了不可抗力因素。后果很明显,高局大怒,给八组的人下了最后期限。
那凶手心狠手辣,毫无人性可言,乔倚夏何尝不想将他绳之以法,但在这个随便扔一个石头都能砸到三个人的城市里,锁定一个具体目标,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她是有那么一点小聪明,组里有个叫白英的年轻女警官管她叫神探警花,一开始大家当作玩笑话,然久而久之,也就都这么叫起来了。不过她心里通透得很,她之所以能够破解旁人难以识破的案子,不是因为她有多聪明,而是因为她懂得换位思考,使自己“身临其境”。其他人会去想凶手是谁,而她则会想,如果我是凶手。只有足够了解凶手的内心世界,才能洞悉凶手的作案动机,找出破案的关键点。
人的情绪变化,就如同这天气一般,下午仍旧阳光正好,可转而便演变成了现在的飘雨。难以捉摸。
这一次,凶手的目的究竟为何?采取碎尸这种残忍的手段,究竟是为财,还是只为宣泄自己内心强烈的怨恨与愤懑。
随着《匈牙利狂想曲》乐章的响起,乔倚夏飘散的思绪被拉扯回来,说起来,乔倚夏虽然人前威风,但私底下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文艺青年,喜欢林清玄的散文集,喜欢岩井俊二的电影,喜欢franzliszt的钢琴曲。用她的话来说,平日里的生活已经够扣人心弦了,心中总要有一些柔软的地方充当缓和情绪的避风港。
“念微。”
“倚夏,那个究竟是不是我弟弟,我弟弟是不是再也不可能回来了。”虽然看不见电话那头女孩的表情,可是透过语气却能感受到她心中发出的巨大的哀痛,“这两天我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我既难过又害怕,我害怕。我不知道我选择报案究竟是对还是错。”
听得出来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即便是面临这种事情却也依然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虽然悲恸,却保持着镇定,乔倚夏将碎发丝捋到耳后,说道:“念微,你不用怕。我已经跟白英和商陆说过了,会让他们保护你的安全。”
“我没事,我只是担心我父亲。我母亲已经不在了,我弟弟……我不能再失去我父亲了。”
“你放心,虽然现在还无法确认那究竟是不是你弟弟,不过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乔倚夏语气平和,一方面试着安慰她的情绪,一方面又不失稳重。
方才还在飘洒着的细雨随着电话的挂断戛然而止,乔倚夏将伞收起来,回想起上午的场景。那一向喜欢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女孩头发披散着,一双眼睛之下藏着浓浓的黑眼圈,她们是高中同学,多年的好友,而乔倚夏却不曾想过她们会在她工作的地方面对面。
陈念微说,她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敢来报案的。一方面,她生怕打草惊蛇,而另一方面,她又着实挂念弟弟的安危。但上午陈念微的情绪显然不太稳定,或许是那样压抑的环境给她添了几分紧张感,让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变得吞吞吐吐。
乔倚夏猛地定住脚步,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九点十五,还好,应该还来得及。随即在路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青砚小区。”
暖黄色的灯光均匀而柔和地洒在乔倚夏的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香水味道,陈念微将沏好茶的陶瓷茶杯放在离乔倚夏较近的茶几边缘,随即坐在了沙发的另外一侧,双手紧握,脸色苍白。
“我已经找了一千一万个理由,来安慰自己,那绝对不是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