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倾微微一怔。
其实进来前她有设想过几种可能的结果,或许对方会直接丢一张休书给她,或许会干脆命她哪来的回哪去。
可魏霁说完刚刚那一句便没有下文了。
沈容倾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可未来得及想好便听身后传来了有人进屋的声音。
枫澈在门边站定:“禀王爷,皇上的人来了,还带着御医,此外还有太后和其他几个王府的人,也都在外面候着。”
魏霁一只手撑着下颚,身上披着件宽松的黑金云纹广袖袍,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抬透着抹说不出的戏谑,开口声音低醇慵懒:“消息传得倒是快。”
枫澈一凛:“属下失职。”
魏霁未语,眼下的状况似是让他觉得有些乏味。
“罢了,传。”
沈容倾听着身后一波一波人地往里入,小太监端着各式的补品依次站在两边,半个太医院的御医排在后头等着给魏霁请脉。
从前他没醒时不见皇上派了这么多的人来,如今好大的阵仗还有那个婚礼时来过的冯公公不住地嘘寒问暖奉承讨好。
这些下人来来往往地都不自觉地要往沈容倾那里看上一眼,但是魏霁没说话,谁也不敢提,都低着头只做自己分内的事,由着冯公公一个人在前面完成皇上交给的事。
沈容倾觉着自己这会儿可以默默退下了,便低声唤了月桃,让她扶着往外走。
那人明摆着说了一句话后就没再理她了,她也不是非要赶着凑着上前。
这边冯公公还在自以为妙语连珠地吐露皇上对这件事有多么多么关心,说得都要口舌生烟了也不见身前那位主儿有半点回应,顿时心凉了半截。
他不由得抬起头,赔上了笑脸,“王爷,您看这……”
那位的视线哪里在他身上,分明是直直地越过他,眸色幽深地望着那个不声不响往外走的背影。
冯公公手心捏了把汗,心道这位新王妃是有多大的胆儿,这回可是有好戏瞧了。
他方才一进来就觉得自己看明白了,这分明是宫里那些贵人们惯爱用的手段。先把人晾一晾,立个下马威,磨一磨性子,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可这沈容倾竟一声不吭地自己走了,就算是平常离开,也得先告退一声吧?
他自觉魏霁的心情现在算不上好,得罪了这位煞神,轻则那是赔命进去。
然而他左等右等,直到沈容倾的背影都消失在视野里了,也不见魏霁开口说些什么。
冯公公不由得诧异,正想抬头。身前蓦地传来一道冷声:“说完了?”
冯远浑身一颤,这才发觉那双丹凤眼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他宁愿魏霁板着脸也不想看到他笑。
笑就意味着要……
冯公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王爷恕罪,奴才不该分神,王爷恕罪!”
“啧,你慌什么。”魏霁漫不经心地轻叩了两下手指。冯公公只觉着这两下仿佛敲在了他的心脏上。
“回去告诉皇上,他的好意,本王心领了。”
“是,是!奴才明白!”
直至看见了外面的烈日,冯公公才感觉自己这是活过来了。世间敢对当今圣上这样说话的,唯这一人了。
免罪金牌……那不只是免死。上至大不敬,下至烧杀抢掠,哪怕是集结兵马,没到弑君这一步,都是无人可弹劾,无人可管的。
连冯远都不由得感叹,先帝爷将这样一块金牌给了魏霁,究竟是想不想当今圣上做皇帝了。
……
沈容倾刚从正殿出来没多久就遇见了正来往忙碌的枫澈。
初入王府,她也就只住过魏霁所在的那一间屋子。眼下那里肯定是待不得了,又不能在院子里闲逛一下午,只得问了两句。
好在枫澈反应快,想起书房那边空着眼下没有人就安排了她过去。雕着回字吉祥纹的大门轻开轻阖,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沈容倾和月桃两人。
“主子……他走了。”月桃透着门口的细缝往外张望,看见枫澈越走越远,这才松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回这会吃人的王府。这里面根本没有一个正常人!就连王爷身边的这个侍卫,长得都很可怕,皮肤晒得那么黑,手背上还有道疤,看起来就凶得很。
方才光顾着害怕了,没来得及思索,这会子周围安静了,也没有外人,月桃不由得忿忿:“主子,要奴婢说,他们这是在故意欺负您!”
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下人看着呢,偏生她和她主子站在那里被忽视了个彻底。从前在家里日子虽然过得难了点,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的,还又累又不讨好。
“您好歹是奉圣旨嫁过来的正经王妃,哪有他们这样目中无人的,方才若不是您问了一句,这会子怕是还在日头底下晒着呢……”
她啰啰嗦嗦地发牢骚,沈容倾却没怎么在意。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至少现在她们还能待在府邸里。
王府的下人虽说都不苟言笑,但是极为规矩,沈容倾留意到枫澈每每同她说话都会先行一礼。这是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对她已经算很是尊重了。
“主子!您牺牲自己为慎王冲喜在先,慎王能醒来明明是您的功劳!他们、他们这是……”
“月桃。”沈容倾眉心微蹙,没由着她将后面那四个字说出来,低声呵斥了一句。
“没什么牺牲不牺牲的,是我自己愿意嫁的。王爷福泽深厚,自然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