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无光的室内,卜仁鹰一般的眼眸死死盯着正满头冒着冷汗的卜义。此刻,在卜义不远处,正躺着人事不省、脑袋汩汩往外冒着血的管家张飞。
张飞跟了卜仁三十几年,从血气方刚的青年到如今垂垂老矣的暮年。几十年间,尽管张飞一再忤逆卜仁的意志,从一开始的偷偷摸摸到后来明目张胆的救人。不管卜仁对他的行为如何的不屑、怎样的嘲讽,但却从来不会对张飞动一根手指头。不要说张飞,整个本宅内的任何人,包括卜义在内,若敢公然对张飞不敬,都会面临卜仁严厉的惩罚。
就是这么一个地位超然的管家,今天,居然被卜仁用酒瓶子狠狠砸中脑袋,被当场直接砸昏了过去。极致愤怒下的卜仁早已失去了理智,恶狠狠的瞥了眼趴在地上毫无声息的张飞后,森冷无情的目光随及转移到战战兢兢的卜义身上。
卜义第一次见到此时状态下的卜仁。以前,不管自己犯了多么荒唐的错误,卜仁嘴上说的虽狠,却从不舍得真的将自己怎么样。但是这次,看着卜仁嗜血的眼眸下翻腾着的愤怒和疯狂,卜义知道,此时的自己在卜仁眼中,跟倒在地上的张飞根本毫无区别!
“你这个蠢货,居然派一帮废物过去,你是嫌我们现在面临的麻烦还不够多是吗?啊?”
卜仁猩红的眼中透着浓烈的愤怒,双手捏的咯吱作响,手中剩下的半截碎瓶子直接被徒手碾碎成了粉末。而卜仁的手心,却是丝毫未损。
卜义光秃秃的头顶正不停冒着冷汗,肥硕的脑袋拼命的想要将自己往桌子底下缩。奈何身体抖得实在厉害,双腿根本就不听使唤,只能抖着嗓子对着卜仁哀声祈求道:
“爸,爸爸!你,你看清楚,我,我是义儿啊!我是您儿子!我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爸,你,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害怕,我……”
“害怕?你不是一向都不怕我的吗?嗯?你不是一向喜欢拿老卜家的血脉来威胁我吗?不是一直喜欢对我阳奉阴违的吗?怎么,现在怎么又怕我了?”
森冷的声音像是仿佛带着地狱里的死亡之气,让卜义禁不住直打寒颤,哆哆嗦嗦的爬到卜仁身边,抱着卜仁的大腿瞬间嚎啕大哭。四十几岁的大男人,在外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一方豪绅恶霸,此时却哭得像个恐惧无助的幼童一般:
“爸,您是我爸呀!我是您的儿子,您怎么能对我动杀心呢?虎毒还不食子呢!爸,您饶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吸取教训,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啊,爸!爸你饶了我吧!您就放过我吧!”
看着脚下正抱着自己的大腿哭得涕泗横流的卜义,卜仁最最初的感受竟是快感,无与伦比的快感。那种似乎已经将整个天下都踩在了脚底下一般的极致享受,让他无限的沉醉和迷恋。他喜欢此刻卜义对自己的臣服,喜欢那种众生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强大。这,才是自己极致追求的东西!力量,无与伦比的力量。
摩挲着卜义光秃秃的头顶,卜仁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声音因为极度的亢奋而微微显得有些沙哑:“别怕!孩子,我不会杀了你的。你是我的儿子,我会护着你,带着你一起,踏着鲜血和死亡,走上这个世界的巅峰。有了这力量,我将无敌于这个世界!我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王者,独一无二的世界之王!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那低沉谙哑的笑声像是一片片带着冰渣子的刀片,割的耳膜生疼。
门外,在卜仁、卜义父子跟前一向唯唯诺诺的王亮,此刻却闪烁着晶亮的眼眸,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嘲讽。
“愚蠢的白痴!死到临头还在那里白日做梦、洋洋得意。”